那雙褐色的眼睛就像埋藏在底下千萬年的琥珀一樣,帶着極為溫軟細膩的光,清晰透徹地完整地倒映着這整個世界。
而他的眼神也總像點綴着萬千星子的星空一樣璀璨奪目,熠熠生輝。
“阿和,這世界這麼美好,如果你也能了解到這種美好就好了。”也許為了讓我更形象地了解,阿綱特意伸開雙臂,閉着眼做了類似擁抱空氣的姿勢,仿佛在感受一些我不明白的東西。
之後似乎感受到了我看神經病的眼神,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
“阿和,你覺得呢。”然後他側過頭,沖我露出一個笑容。
而他笑起來,連眉眼都是彎彎的,眉梢間都帶着一層暖暖的溫度。
“·····”聽到他的話,我看着他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畢竟從來我就覺得這世界和我無幹,美好或者醜陋都是的。
“所以我想讓阿和你知道更多的東西。”而最後當他又變成一副可憐巴巴表情,帶着期待眼神看着我的時候,我隻能歎氣,然後讓他繼續在我周圍講着那些在我看來甚是無聊的話題了。
這麼想來,他總是想在我和外界建立聯系,但我那時候卻并沒有怎麼主動在意他真實的想法。
從來,我了解他的地方,隻有那些他自覺講給我聽的内容。
但現在知道,好像也不是太晚,我聽着阿綱絮絮叨叨講着的内容,看着他那張顯得稚嫩天真的臉,然後低着頭想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而次我會嘗試着了解他的。
那個我從來都不是很了解的他。
不過這麼說來阿綱和家光大叔還是有相似的地方,仔細端詳着阿綱即使沮喪但也沒有氣餒的表情。
小時候的他眼神總是堅定的,顯現出和柔軟外表不同的強大。
而想起大多數時候都在裝瘋賣傻的家光大叔,我搖搖頭。
那個私底下經常一副挖地工人打扮的家光大叔,雖然隻有少時候保持着嚴肅認真的姿态,但也足夠威懾其它家族,而獲得彭格列年輕獅子的稱号了。
小時候的阿綱總說着他不想成為家光大叔的那樣的人。
但,他其實從小就很像家光大叔。
而這點,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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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當幻術裡的阿綱說着那些重複對白的話的時候,我隻是偶爾恩一聲或者簡單地回答一句表示我在聽。
而似乎已經習慣我有些冷淡的态度,阿綱隻是自顧自笑着講述着那些内容,在他看來我現在這種回應都算很好的了。
好吧,其實我也不想對阿綱這麼冷漠,但誰叫小時候的我就是這麼對他的呢,我一邊癱着臉一邊在心裡捂着臉默默流淚,覺得好後悔呀。
其實之前看到阿綱為了作業傷心難過的時候,我給了阿綱一個過于激動的反應,但這樣的下場是直接讓我回檔到了剛剛進入這個幻術的場景了。
那時候,我就知道雖然表情和情緒表達可以稍加調整,但不能超出一個具體範圍,至少我不能表現出和以前太過不同,否則就會導緻這次破解場景失敗。
“阿和,爺爺他們來我家了,他很想見你,等會兒你想去我家嗎?”之後再次經曆多次失敗,阿綱終于再次朝我提出了是否去他家做客的邀請。
而因為之前某次拒絕直接導緻場景失敗重來的我,這次選擇接受。
聽到我的答案,阿綱露出了很高興的表情,他開心地拉着我的手就往家裡那邊跑,而過程中如果不是拉着我,他差不多要摔倒三次。
對于阿綱歉意的眼神,我擺擺手表示這沒什麼。
但心裡其實有點莫名地懷念,畢竟當初迪諾學長也是隻要一激動,就可以直接拉着我從樓梯上滾下去,而且因為學長的廢柴光環導緻連我都摔得十分凄慘。
雖然每次學長都是很好心地想用身體給我當墊子,但實話講,每次被他死死勒住手臂我連保護動作都做不了啊,而我又不能狠狠踢開他。
于是掙紮失敗後,我也隻能淡定接受進醫務室的下場了。
而是阿綱的話,我還可以護着他不摔倒。
看着身邊,隻是遇到我後就稍微倒黴一點,完全沒有長大後運動上顯得那麼廢柴的阿綱,我有點感歎。
哎,這種差别真讓我辛酸,我在心裡面暗自抹了一把淚,想當初我也是這一代中最被長輩們看好的一個。
但那時候,我也曾經被迪諾學長坑得快要懷疑自己的人生了。
因為這次場景進行順利,所以當走進阿綱家客廳之前,我都維持着平靜的心情,當然看到溫柔的奈奈阿姨簡直讓我心裡得到了治愈。
而經曆多次回檔,我也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讓我太驚訝了。
但事實證明,事情果然沒有這麼簡單。
看到客廳裡笑得和藹可親的九代目爺爺的時候,我還沒有多大反應,畢竟從阿綱說的話來看,已經猜到了九代目爺爺來要。
小時候他被封鎖記憶前,他就是一直叫九代目為爺爺的。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九代目爺爺會來日本,畢竟在我記憶中,他其實來的不算多,而每次他來的時候,我應該都記得。
這麼說來,現在我碰到阿綱的時間段到底是選取的我記憶力哪一段呢,想了想,我突然意識到這其實是個大問題。
因為一般為了不讓陷入幻術的人感到強烈的違和從而看破幻術,術士一般會選擇相應的記憶片段作為背景。
但怎麼說呢,不管哪個時間段,我都應該沒有在五歲的時候見過他吧。
看着挨着九代目爺爺旁邊坐着的那個小小的身影,我歎口氣,然後在心裡默默流淚,從來碰到他就沒啥好事。
那個嬰兒還是帶着黑色的氈帽,帽子上面帶着橘黃色的條紋,身上穿着一件和年幼外表不搭的黑色西服,白嫩的嬰兒臉上是一雙清澈到透亮的黑色眼睛,他眨眼的時候顯得無辜天真,從外貌上看就是個非常普通的孩子。
但深知他性格的我,隻表示看着他我就覺得可怕啊。
而因為身高問題,他坐在小桌前的時候身下墊了好幾層松軟的墊子,對于普通的嬰兒那個高度應該算是危險了,但他卻坐的非常平穩,一舉一動也非常閑适自然。
當我和阿綱走進客廳的時候,那個嬰兒隻是伸出手拿着桌上的點心喂趴在他跟前的号稱變色龍其實不明物種的蜥蜴列恩。
“阿綱阿和你們回來呀,好久沒見到你們了,一下子長大了好多呀。”見到我和阿綱,九代目爺爺很高興,看我們的眼神也充滿着長輩看後輩那種慈愛的光,而台詞也和小時候看到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而那個嬰兒卻隻是淡淡地掃了我們一眼,并沒有什麼其它很大的反應。
“裡包恩,這就是我給你提過的阿和。”也許是初次見面的原因,九代目爺爺還向裡包恩介紹了下我。
雖然似乎不想理我,但九代目爺爺的招呼下,裡包恩還是擺着我習慣的天真表情,說了一句,“Ciao~”語調粘糯可愛。
他用手壓了一下帽子,黑色的帽檐順着就擋着他大半張臉。
但不用看他表情,我也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有多冰冷。
就在我以為他會有什麼動作的時候,九代目爺爺就笑着把奈奈阿姨遞過去的茶點推給了裡包恩,然後那個嬰兒沉默片刻,就繼續喂他的寵物了。
“額,阿綱,你說這就是新的的客人?”我捂着臉,指了指那個正在那裡喂着寵物的嬰兒,心裡覺得壓力很大。
“恩恩,沒錯。”從奈奈阿姨那裡接過水杯,阿綱喝了一口,然後對我笑了一下,他開口:“話說阿和你這是第一次見到裡包恩吧,他是早上的時候和爺爺一起來的。明明是個孩子,但給我的感覺卻像大人一樣。”說到這裡,他沖我眨眨眼睛。
然後阿綱低聲道:“不過應該是我錯覺吧,我覺得剛才他看到你的時候就像電視劇裡那些壞人要掏槍前的反應一樣。”說到最後,似乎自己都覺得可笑,然後阿綱就捂着肚子笑了起來,他似乎覺得自己說了一個不錯的笑話。
“······”聽到阿綱的話,我沉默了。
怎麼說呢,其實我也感覺到了。
雖然剛才那個嬰兒的确是同時看着我和阿綱,甚至但從目光角度講,他的視線重點應該是阿綱,他隻是用餘光輕輕瞟了我一眼。
但以我跟他相處了那麼久的習慣來看,他剛才絕對是想動殺手了。
如果不是旁邊九代目爺爺看着他,那個嬰兒絕對會當場發作直接拔槍。
而槍殺的目标來看,八成還是我。
對此,我表示心好累,因為照着這個幻境布置的時間,我應該是一次見他吧,現實中我是去意大利後才碰到他的。
初次見面就想殺了我啥的,我到底哪裡惹他了啊,在心裡我默默流淚。
話說,對應當前幻術這個場景,我也聯想到了一點東西。
比如當初在黑手黨學校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嬰兒的時候,他應該也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就是抱着殺意的,但那時候的我因為太年幼完全沒有發現這個。
這麼想來,就算之後長大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沒有仔細回想過那段記憶。
然後我想了一會兒,給了自己一個答案,也許是因為那段回憶對我來說也算恥辱,所以會刻意去遺忘吧。
現在回想,才發現印象裡那雙黝黑冷酷的眼睛竟然那麼清晰。
仔細回憶起那時的場景,他被我用阿八絆倒了,而當他擡起的眼睛看到是我站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的表情我有些看不懂。
他的神情有種我說不出的複雜,同時也有種我說不出的冰冷刺骨,裡面甚至沒有一絲作為人的溫度。
他是想殺了我。
那麼想。
甚至想到隻是站在他跟前,就可以感受到那種森然可怖的殺意。
但最後,卻不知道什麼原因,他主動放棄了,反而選擇讓我當那個可笑的小弟二号。
看着現在逗弄着列恩的裡包恩,我沒有開口,心裡卻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而這麼久了,我才真正意識到,他那時看我的眼神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