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和。”
因為臉上的遮掩物被拿開,于是陽光順着就照了過來,讓長時間不見光線的我不自覺眯起了眼睛。透過那層光暈,我看到了迪諾學長。
他的表情因為背光而顯得模糊了,但輪廓卻因為光線而顯得極為閃亮,配上燦爛的發色,他就像整個人在發光般。
哪怕很狼狽,但他的樣子還是很漂亮,五官精緻,整體模樣光明如上帝之子,隐約間帶着太陽的光輝。
當迪諾學長在學校機械垃圾場,找到全身動彈不得的我的時候,我已經渾身是血地在那裡呆了兩天。
而之前身上的傷口早就不會流血了,所以直接結疤。然後很自然地和被血染紅的衣服粘在一起,顯得硬梆梆地,至于碰到時的撕扯感我自動忽略了。
學長那雙因為養尊處優(?)而白皙細嫩的雙手,已經被廢舊的機械材料給劃出了一道道極為細小的傷口。他的臉上有些狼狽,上面帶着塵土和極為明顯的傷痕,平常過于閃亮的金色發絲也有點暗淡下來,
但見到我的時候,他的眼睛一下亮了,帶着異樣的神采。似乎覺得找到我有些不可思議,所以他想伸出手摸摸我的臉,來确定是否是真的。
當他手碰上我的眼睛的時候,我感覺到明顯的溫度,然後輕輕地眨了下眼睛。而他手上裂開的傷口血珠順着滴到我臉上,血液的溫熱感,讓我不自覺把流到嘴角邊的血給舔到嘴裡去了。
好吧,算是補充了點水分了。
其實之前持續兩天的黑暗的視野,帶着金屬破碎感的環境,加上已經因為受傷而感覺不到疼痛的傷口,這些都是極為糟糕的。
而我從小就有一定的潔癖,于是說我的感覺應該并不是很好。
但,從兩天前我被裡包恩踢斷肋骨,折斷雙手雙腳,然後被丢到這裡的開始。我卻并沒有很明顯的憤怒,甚至帶着超乎尋常的平靜。
因為從我把裡包恩的槍丢到垃圾桶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了會有很是凄慘的結果。好吧,其實我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因為我想的更為糟糕。
本來我已經鐵定那個家夥會把我丢到學校外那片海水裡了,畢竟他知道我有多麼怕水,而之前有一次我惹怒他,那個嬰兒就是這麼做的。
而那次的結果,就是我差點淹死了。
雖然說起來有些可笑,在這個連個普通孩子都會在水裡撲騰幾下的學校,但我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因為我就是怕水的。
而且應該說是極其怕,或者是厭惡的。
那種被流動的液體包圍的感覺,并沒有讓我覺得所謂浮力産生自由感,卻總是會讓我有種失去呼吸般的束縛感。
流動的觸感,陰暗的視野,身體上的壓迫。
那種過于安靜到甚至到窒息的氛圍,傳到耳膜上的隆隆聲,外界的聲音帶着轟鳴聲而顯得模糊不清。
這樣的環境實在讓我厭惡。
我真心讨厭下水。
“阿和,你還好吧。”迪諾學長有些擔心地摸摸我的額頭,湖綠色的眼睛裡閃過擔心的神情,當确定我的沉默并不是因為受傷後,他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但語氣很是溫和,他開口道:“你總是這樣惹裡包恩生氣,明明知道會有不好的後果。”
“嗯,我還好。”我隻是看着學長,他正有些笨拙卻小心翼翼把我的身體從裡面挖出來。然後忽略他的後半句話,我平靜地開口道,“你怎麼在這裡呢,你的訓練完成了嗎,迪諾學長。”
照理說,學長每天這個時候,應該還在那個鬼畜手上完成着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所謂訓練。所以他在那個鬼畜的斯巴達訓練下,是根本沒有時間來找我的。
“額··我··訓練完了。”在我的目光下,迪諾學長換下有些興奮的神情,然後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
也許是見我沉默不說話,他終于還是接着說:“好吧,我趁着裡包恩不注意,就偷偷地逃跑了。”
“你不該逃的。”我看了他一眼,然後直接開口,“裡包恩會做出什麼樣的懲罰,你應該知道的。”
“是,我知道。”迪諾學長聽到我話後,不禁打了個寒顫,似乎是想到了那個鬼畜嬰兒的手段。
然後他支吾地開口:“可是我很擔心。”他的語氣就像個被責備的孩子,帶着中可憐兮兮的感覺。
“我很強。”看着盯着我的迪諾學長,我在心裡歎了口氣,然後直接開口:“所以,你不必為我擔心。”
“沒錯,阿和,你是很強。”說到這裡他停止了顫動,直接握住了我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比往常更為冰冷的手,他看着我,就像個孩子一樣無助。
“可是,兩天了,阿和你都沒有回來。”他湖綠色的眼睛裡帶着幾分堅定的神色,“從你和我訂下約定那天起。”
“你就從來沒有離開我這麼久。”
“我很擔心,真的很擔心。”他的語氣帶着害怕。
“你什麼都沒說就消失了。”
“而裡包恩那個家夥又什麼都不說。”
“我想來找你,可是他又不準。”他皺起眉頭,仿佛抱怨,“他說你的事情不用我這個廢柴管,我隻要好好訓練就夠了。”語氣有幾分氣憤。
“你是不用管的。”聽到這裡,我看着他的眼睛,直接開口。
因為約定,我會保護好學長。
但,我的問題。
卻是與他無關的。
所以,他不需要管我。
這點上,裡包恩說的沒錯,我想道。
“可是我怎麼能不管呢,額···阿和你剛才說什麼。”他明顯地聽到我的話了,因為他有些氣憤的表情瞬間有些僵硬。
但看到我有些漠然的表情後,他的樣子似乎被打擊了,湖綠色的眼睛裡帶着點霧氣,他抖了了一下肩膀,似乎在忍着想哭的情緒。
他看着我,目光裡帶着幾分祈求,讓我想起了小時候被我欺負的那條幼犬,眨着眼睛巴巴地望住我。
“······”看着這樣可憐的他,我決定沉默,所以那句“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也卡在喉嚨裡沒有說出來,隻能平淡地開口:“沒什麼。”
“嗯嗯,所以說,就算我是個廢柴,阿和的事情我也會去管的。”但他還是裝着沒有聽到繼續說着,“我想了想,覺得肯定是阿和你受傷了。”
“所以我今天,趁他午睡的時候,就跑出來了。”他停了一下,然後捂住臉上一塊明顯就是出自那個嬰兒的傷口,帶有幾分傻氣地笑了起來,就像個向母親炫耀的孩子。
他十分開心地沖我眨眨眼睛,仿佛惡作劇成功的孩子,帶着得意的表情,“裡包恩也隻有這點像個孩子了,他午睡的時候,還會說夢話。”
“所以我才知道,你在垃圾場的。”他看着我說道。
“·······”看着學長,我沒有開口。因為很明顯,就是裡包恩故意把我在這裡的情報透露給他的。
作為一個殺手,特别是頂級殺手,裡包恩是不可能在有外人在的時候做出說夢話這種行為的。
“但隻是知道垃圾場還不夠的吧。”我看着他,然後開口:“學校根據各科處理材料的不同,所以分了幾個回收區域,所以學長你怎麼知道我在機械區呢。”
裡包恩那個家夥根本就是随便丢的一個,雖然他總說我的想法莫名其妙,但他何嘗做事情不是突發性很強。
如果這回是學長被丢到這裡了,我覺得哪怕是我也很難猜測到會是在這個區域。
想了想我皺着眉頭,開口道:“難道學長裡是順着找的,從最裡面的生物區開始?”
“不是的,額,應該說本來是的。”聽到我的問題,學長開口,然後說了之後似乎覺得不對勁于是又換了說法,他開口道:“我的确本來打算從生物區找起,但後來在那裡我碰到白蘭了。”
想到那個自從被我抽了一頓後,就和我相看兩厭的某個白毛優等生,我表示他的名字出現在這裡我很不理解。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所以也沒有告訴他我是在找你。”學長看着我,然後開口:“我隻是說我在找一樣東西。”
“喔,那麼白蘭同學怎麼說呢。”想了想我開口。
“他說如果想找到還活着東西,還不如從這裡,也就是機械區找。”學長有些不理解的表情。
他開口:“不過我真的在這裡找到你了,雖然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活着的東西嗎,想到那個白毛說這句話臉上可能帶着的表情,我冷笑了一下。也就是說垃圾場的生物區裡面已經沒有活着的東西了嗎,或者說活着的東西在那裡根本不可能存活下來嗎。
真是有趣的說法啊,如此簡單殘忍。
白蘭那個家夥果然很危險,虧他總笑地一副好孩子的樣子。
唉,算了那個家夥的事情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
因為我現在有更大的目标,想到這裡,我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之後在找機會幹掉那個白毛也不遲。
“好了,阿和你現在不能動吧。”等到學長把我完全從裡面挖出來後,他有些氣喘籲籲,想了想,他開口道:“我抱你去····”見我盯着他,說這裡他自然停頓了,然後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咳咳咳,還是我來背阿和你去校醫務室。”
然後他轉過背對着我,蹲下來,開口道:“阿和,把手搭上來吧。”
“······”我歪着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極為認真,想了想,我還是順從地趴到他的背上。
“嗯,阿和抓緊了。”對于我的舉動,他開心的笑了,“隻是背人的話,我還是可以做到的,要相信我。”
“嗯。”我回答道。.
當時我正沉浸在被人背的新奇感中,所以決定相信迪諾學長一次。
但,事實證明,迪諾學長是靠不住的。
因為後來,他背着我直接從垃圾山上翻滾下去了,然後再次被那些堅硬度滿分的機械廢料給活埋。
于是最後雙雙受了重傷的我和學長,在那裡繼續躺了四五個小時,等我的體力恢複過來後,還是我拖着被鋼筋刺穿小腿的迪諾學長去了醫務室。
然後我坐在剛從急救室搶救出來的迪諾學長的病床邊,開始給他削蘋果。我的傷很快就處理好了,反而學長比較嚴重。
“阿和,原來你早就好了啊。”身上打着石膏的學長,他正一臉歡快地啃着我給他的蘋果,邊口齒有些不清地開口。
“不是的,我本來還差一個小時就可自己行動了。”我開口,“但難得,學長你找過來了,所以就想看看你的表現。”
“額··是我讓你失望了。”
“沒有失望喔。”我把另外一個蘋果塞到他的手上,然後用幹淨的手摸摸他的柔軟頭發,湖綠色的眼睛還是清澈明亮,他帶着極為信任的眼神看着我。
而看到這,我心裡不知為何有點觸動。
于是我試着語氣輕柔地開口:“學長,你這回做的不錯。”
“不管是找到我,還是····”
為了我違背裡包恩,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為在我站起的瞬間,我就看到了那雙黑亮的眼睛。
他坐在學長身後的櫃子上,因為大小,所以一眼看過去就像個擺放在那裡的娃娃,而之前我和學長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