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見到阿綱擡起頭,我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準備安慰安慰他,結果話沒有開口,就被他打斷了。
“我很讨厭吧。”阿綱看着我,清澈的褐色眼睛裡倒映着我有些冷漠的臉孔,他語氣堅定地說出了這句話,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
“不。”聽到這個,我連忙有些慌張地搖搖頭。
我讨厭别人否認他。
哪怕,這個人是他自己。
因為他對于我如此重要,意義遠勝一切。
如同信仰。
他永遠不會明白,他的出現。
在我生命裡仿佛一道奇迹。
“你是····”然後我想接着說出什麼,來反駁這句話,但支吾了半天卻硬是沒有說出一個字。
對了,我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麼,看着阿綱的臉,然後瞬間我覺得有些悲哀。
因為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說出任何話。
他已經不認識我了。
對于他而言,我隻是一個總跟他惹麻煩的同學而已,不,也許同學也算不上,我,甚至和他不同班。
相見不相識,這是對于新的相遇。
互相不信任,才是目前的狀況,名為新的的開始。
一種可悲的現狀。
現在我和他的交情,淺薄得根本由不得說出對他的看法。
他,不會信的。
這就和一個從來沒打過交道的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告訴你他認為你個怎麼樣的人一樣。
熟悉雖不意味了解,但卻是開始。
而連熟悉都談不上,更不用說了解了。
所以,我說的話,他未必會相信。
因為····
他看我的眼神裡就是這樣寫的。
如此平靜的褐色眸子,仿佛帶着晴朗天空下不見一絲波瀾的海面,看似顔色單一純淨,卻又深不見底。
和我印象中,那雙璀璨如夏日銀河裡的星子一樣的眼睛,有着本質的區别。
不是因為他性格上變了,這點我懂,
因為他的行為還是那般善良,對待他喜歡的人,還是那般溫柔。
改變的從來不是那些。
眼神的改變,隻是因為看着的對象變了。
因為他對我所帶着的感情變了。
于是,看我的眼神也發生了改變。對于不熟悉有喜歡添麻煩的人,他的确不需要抱有多大的友善。
但小時候,他極喜歡看着我笑,哪怕一開始我對他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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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發因為蓬松,而顯得有些雜亂,于是總被他有些胡亂地揉成一團,但因為發質柔軟而總會垂下來搭在額頭上。而臉上總貼着創口貼,因為自從認識我後,他摔倒的幾率似乎上升了。
那段時間,他的樣子總是很狼狽,整個人身上沒有一塊是好的。膝蓋上也總是青一塊紫一塊,有些傷口還在流着血。
但,他從來沒有哭過,每次隻是輕輕皺着眉頭。
這些傷,對于那個年齡的孩子,是很疼的。我很明白,但哪怕這樣,當時的我,也沒有想過在他摔倒前,去拉他一把。
我隻是在他跑向我的時候,十分冷漠地站在一邊,看着他被路上的石頭絆倒。見到他倒下,我的心情沒有一絲動搖。
那個時候的阿綱,對我而言,不過是個比較新鮮的事物。
一個天真到完全和我完全搭不上邊的人。
我的世界,從不需要其它人。
也許現在覺得中二了,但那個時候我就是這樣想的。哪怕彌生,我也隻是單方面主動地把他放在我的保護圈裡,行為上我從來就是一意孤行。
這樣想想,我的中二期其實早了十年啊。
那個時候,性子柔軟的阿綱,就是一個看似永遠不會和我産生交集的存在。
我那個時候剛從柳生家回到并盛,雖然沒有刻意和周圍豎起一道牆。但氣息的不同,注定就是自然界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階級的不同。
處于弱勢的人會自動遠離對自己有危險的人,這就是本能。
狼和羊在生物鍊上是永遠的獵食關系,這點,永遠打不破。
自我為中心,自己就是世界的王。這就是我現在看來都覺得十分讨人厭的性格,于是當時很少有人願意主動接近我的。
我從來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而他,是唯一打破了這道隔閡,走到我面前的普通人。
對于他的主動接近,我沒有多大的好奇,但也沒有多大的阻攔。
因為其中有點。
牽扯到了那隻兔子。
他,有着和我夢中那隻白色兔子,一樣純淨的眼神。
那雙溫柔的眼睛,是我抓不到的東西。
它在我身邊跑開了。
而,我怎麼追也追不到。
我讨厭它。
明明說好要和我在一起追尋真理之門的,結果最終還是離我而去。
而和它有着相似眼睛的阿綱。
在他念出夢想後握住我的手的時候,就确定他成為了我無聊生活的一個新樂子,好好的遊戲,我們一起玩。
這才是有趣的吧。
想到這裡的我,才主動走上摔倒的阿綱身邊,但也沒有伸出手,而隻是看着他自己主動爬起來。
見到我的主動接近,他松開了皺着的眉頭。
褐色的眼睛裡,帶着極度的溫暖,然後笑了。
稚嫩卻極為柔和的眉眼,看到我的時候,露出一道彎彎月牙。
粉嫩的嘴角微微翹起。
他輕聲地叫一句,阿和。
瞬間,世界仿佛失去了顔色,所有的亮度都集中到他的臉上。
那個街頭,他坐在地上,看着我笑。
他的笑容,不是最完美的。
甚至,我知道,他其實還是疼着的,因為剛才摔倒的傷口。
也許他想掩飾,但微微皺起的眉角和有些顫抖的語調,還是表現出他在忍着疼,對我露出笑容。
這樣帶着勉強的笑容,但卻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因為,他笑容裡包含着的溫度,是那般溫暖。
我從沒見過。
那便是,我記憶裡最美的回憶。
因為。
他是唯一會用這種純粹帶着善意的眼神看着我的人。
也是唯一會主動牽起我的手的人。
手掌心的溫度,原來是這般溫暖。
我遇到他,才認識到。
以前的我,從來沒有刻意注意過這些東西,是他,讓我明白了感情的溫暖。我周圍也有在意我的人,而我以前都忽略了。
而性子有些逆來順受的他,竟然會為了我而和同學起争執,隻因為那些被我修理過的同學準備聯合起來堵我。
“我不需要。”這就是我看着主動代替我被打了一頓的他,皺着眉頭瞟了瞟他的傷口,我直接開口說到的。
沒錯,那些準備找我報仇的孩子,根本打不過我。
他這樣自己跑過去手上,完全就是自讨苦吃。
對于這樣無意義的行為,我表示不理解。
“我知道的喔。”他隻是看着我傻傻地笑,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頭,看着我目光難得堅定地說。
“可是,對于阿和來說不需要的事情。”
“對于我來說卻是必要的。”
說到這裡,他又朝着我笑了起來,還是像隻兔子一樣無害,很難想象,他剛才就是憑着這個樣子和那些男孩子打了一架。
樣子還挺兇狠的。
好吧,事實證明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我想道。
“······”我沉默了,然後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你這個笨蛋。”結果聽到我的話後,他繼續傻笑。
唉,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