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有一個體貼的boss,他毫不猶豫地願意讓他最忠誠可靠的部下休假一周,我感到不勝感激,七日之後,我一定以最好的狀态回歸。最後,再次表達感謝,森先生,您是個好首領。”
弗吉尼亞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森鷗外手裡的鋼筆已經在文件上暈出了一個墨點。
“等等!”
他還是妥協,沉重地歎了口氣,不想把一點餘光留給那個根本就是站在門口等他挽留的人。
“完成這個任務,幹部之位給你就是了。”這話說得有氣無力。
森鷗外,對内對外都運籌帷幄的,手握劇本的男人,卻因為自己招了一個智勇雙全的部下,不得不做出讓步。
門口傳來一聲輕笑,“成交”兩字随着她的腳步聲飄遠了。
“林太郎,大笨蛋。”愛麗絲蹦蹦跳跳走了出去,隻留森鷗外翻看着手測擱置的文件。
明明以弗吉尼亞的心性早就看出來他想要什麼,以她的手段也可以簡單地做到,這孩子偏偏喜歡挑戰他的權威似的——不,應該把最後兩個字去掉。
這就是她的樂趣。
有關于弗吉尼亞的幹部任命書,他早就起草好了。隻是這東西實際上即将生效的時間比他預計的提前了太久。
若是能換來預料中的結果,那麼隻能算小小的路徑偏移,不影響全局。
至于他被一個小姑娘玩弄的臉面,反正也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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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鷗外交給她的任務其實不是什麼難事,盯着太宰調查擂缽街的幻影罷了。
弗吉尼亞知道他的目的不止是解決前首領幻影這麼簡單,他還對那個最近給他們造成不少麻煩的“羊”的王感興趣。他的身世存疑,早就派她調查過了,得出的結果可是連她都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某種意義上,這個叫中原中也的少年跟她屬于同類,不同的是,她有以前的記憶但他沒有。不過他看上去又比她好些,他有了自己愛的東西。
出于這種微妙的認知,弗吉尼亞拒絕了跟他有關的後續任務,少年目前的性格完全不用思考都知道肯定不會輕易接受拉攏,她不太想去算計他,不過她不會攔着森鷗外。她自己不想做是自己的事,但别人的事她不會幹預。
□□的情報組目前是由她管轄的,幾乎所有信息都會從她手裡經過,她的權限跟真正的幹部比起來一點不差。她知道那個叫蘭堂的準幹部不簡單,就算沒有看過他的資料,光是他的異能就足夠令她都有點忌憚。
何況她記得那張臉。
大概是生活真的挺無趣。她明明看穿了森鷗外的預謀,看穿了蘭堂背後的身份,但她什麼也沒說,隻做自己分内的事,就像是正在看一部自己看過的番劇,百無聊賴地等着劇情一點點按照自己地記憶向前推進。
現在就是一個比較重要的節點了,森鷗外準備讓太宰處理前首領幻象,但分明無論是弗吉尼亞還是森鷗外都清楚這個幻象的真相還在其次,他無非就是引誘太宰去跟另一個獵物見面,然後再演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
這個任務結束之後,前任首領的幻象會消失,太宰會被事件中必然出現的對于他的刺激誘捕,“羊”的王——那匹被羊群圈養的野獸遲早也會乖乖套上項圈被帶回食肉者的領地,包括那個危險度可能僅次于自己的不定時炸彈-蘭堂,這些全部都将成為森鷗外待辦事件後面紅色的對勾。
噢,大概還有對她的試探和制約吧,真是有點小看她了噢。
話雖如此。
真是老奸巨猾的家夥。他眼裡隻有組織的利益,至于誰會為此受傷或死亡,誰的心理是否會有崩壞的可能這種小事隻能算是換取回報的必要支出以及未來要考慮跟減小的風險罷了。
欸~
弗吉尼亞眼前閃過少年死水一樣又偶爾會發光的鸢色眸子。與憑自己的意志加入黑手黨隻是在按照自己拟定好大綱的計劃行事的、有明确認知的自己不同,他在這樣的局面下因為森鷗外計算中的方式加入黑手黨,結局她都不需要動腦子。
黑暗,他會溺斃在黑暗裡。
然後要麼破而後立,要麼就此崩潰。如果沒人拉他一把,大概率會是後者。
她屬實算不上什麼好人,她沒那麼在乎一個四舍五入的陌生人。
同時她又記得妹妹的話:好好活下去。
簡直像命題作文一樣,她每天每天地揣摩這五個字,思量着如何完美地達成滿分問卷。
她倒是不擔心自己,那個跟她很像的人……有必要拉一把嗎?
欸,每次都一副很懂她的樣子,說實在明明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厭惡着對方這種鏡像一樣的虛無,還偏要幼稚地企圖打破她的公式。
那就算是折磨他也要讓他跟着一起“好好活”,對吧?
——就是這種陰暗的想法真是太不符合她如今精心打磨的人設啦。
弗吉尼亞端坐在桌前,像是個等着開飯的好孩子。
她望着屋裡始終緩緩走動的秒針,問織田作之助:如果有一件事你知道會害一個人,但那個人有可能樂在其中……不,應該是自願堕落,也不對,總之就是,阻止他未必就是好的結果,你會做麼?
他看上去正在卡文,聞言看上去有點意外的樣子,笑了一下:“你抽煙嗎?”
弗吉尼亞:“不……沒試過。”
織田作之助:“嗯,如果你想嘗試,我會問你這是你想要的嗎?”
“如果你說是的,我會給你點火,如果你反悔,我就替你掐掉。”
“那是你對我吧,我對他又不……诶?”弗吉尼亞愣了愣,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一樣地睜大了眼,她擡起頭,看見織田作之助略帶笑意的目光移開。
她居然習慣了他的善意啊,果然很了不得。
弗吉尼亞單手捂臉,啊了一聲,自暴自棄:“總之我對他那麼好做什麼!也不是那種會問這種話的關系!”
織田作之助聳聳肩:“你真的是這樣理解我說的話的嗎?”
弗吉尼亞沉默,過了會兒又歎了口氣:“怎麼像個爸爸一樣啊,你。”
這回是織田作之助手裡的筆在紙上劃出一條長線,他扭頭看了眼鏡子,雖然有胡茬,但明明就還算年輕吧!
他放下筆站起身去給她燒飯:“你應該喊我救命恩人。”
弗吉尼亞趴在桌上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又回到牆上的鐘表:“你看,既然善良的人也這麼說了,就算我順水推舟,那也是沒問題的吧……都怪你,為什麼偏要來刷存在感呢?不然我會幫幫你也說不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