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黎恪也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她的目标很清晰,生活也非常幸福,說出好的話語似乎是在炫耀,說出不好的話似乎是在賣慘。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這樣也可以活下去,似乎沒什麼可說的。
但是,黎恪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
否則她會離所有事情越來越遠,毫無波瀾,順從地過完一生。
“我也不知道我想幹什麼,”黎恪出神地看着燈光下的漣漪,“也不知道說什麼。”
“是不想說,還是沒辦法表達?”
“大概是,沒辦法表達吧。”
“這樣啊……”
到另一個展廳前,有一段隧道。
燈光完全暗了,隻有時隐時現的水波紋狀燈光可供視物,江識年不自覺壓低聲音:“黎恪,你看得見嗎?”
“還好。”
“那我抓着你。”一隻手牽過來。
“你不是看得見嗎?”
江識年嘿嘿笑了兩聲:“我就是想牽着你嘛。”
她們走過隧道,來到水母展廳,各種各樣的水母自在地遊着,江識年感歎道:“好漂亮!”
“是啊,”黎恪注視着它們,“江識年。”
“怎麼啦?”
“你剛剛,為什麼會想牽我的手?”
“诶?我?”江識年大驚,臉一下紅了,支支吾吾道,“我那個,就是想牽嘛。”
隻是想嗎?似乎很合理。黎恪對這個答案接受良好,每個人都有忽然想要幹什麼的心情,就像那天江識年拉着她在街頭奔跑,隻是因為“想要奔跑”。
那麼,她似乎能夠說出什麼了。
“我想要……被聽見。”黎恪說。
江識年正在用手背給自己的臉降溫:“被聽見?”
“嗯。”黎恪輕輕點頭。
明明得到了很多,自己卻還是一無所有。她和黎雲谏不像,和江怿也不像,無法和誰坦誠相對,無法和江識年一樣說出自己的“合理訴求”。
或者,對黎恪而言,什麼算合理呢?如果沿襲着黎雲谏鋪設的道路走下去是合理,那麼她的拒絕就是不合理。
她想要說的,到底是什麼?
雖然現在不知道,但肯定是存在的。
所以黎恪總是期待着。
在這個她總是無法呼吸,努力适應卻還是不知所措,為每件事沮喪的世界裡,希望能夠被聽見真實的聲音。
“我明白了!”江識年忽然笑了,“如果要被聽見,首要是說出來呀。”
“可是我……”我有什麼話可說?
“現在你不就是在說話嗎?請我去水族館不是在說話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先說就好了。”江識年拉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人快走光了,水族館裡暗淡又安靜,瑩藍色的光芒映在江識年眼中,一閃一閃仿佛有水母在遊動。
“就像學習說話一樣,先說一個詞,再說句子,再去表達自己的話。”江識年一本正經地比劃,“重要的是開始說!”
不知道應該先說她的提議太具體,還是感慨從零開始的漫長。
黎恪猶豫道:“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江識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會陪着你的。”
“陪着我……”黎恪瞪大眼。
“對,我會陪着你,直到你說出口,”江識年的眼睛似乎閃了下,然後她扭過臉,看着旁邊的水母,“到直到你找到答案……我也想要陪在你身邊。”
沉重的承諾。
卻沒能壓住黎恪逐漸強烈的心跳。
為什麼總是看着江識年,為什麼選擇問江識年,為什麼要帶着她來到水族館——
答案,黎恪意識到了。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臉頰燥熱,心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