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當年醫院抱錯了。”
看到這幾條信息的一瞬間,黎恪以為媽媽在開玩笑。
但也隻是一瞬間,她知道黎雲谏不是會開玩笑的人,甚至性格過分嚴肅,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會負責到底。
還未等她反應,聊天界面出現幾張圖片,将那條消息頂到最上面。
不必黎雲谏多說,她就知道是親子鑒定。
于是,黎恪花了十分鐘來回看那四張親子鑒定。
意外的,四張面孔都很熟悉。她自己、黎雲谏、她的同班同學江識年,江識年的媽媽江怿。
是她們?已經完全确定了?為什麼?以後怎麼辦?
腦中思考着問題,心口茫然地疼起來。黎恪怔怔地看了半晌,把親子鑒定保存下來,截取證件照拼成一張圖,試圖在四張同樣的微笑中尋找相似的證據。
她沒有找到,連自己的面孔都變得陌生。
在她看圖片的時候,黎雲谏又發來兩條消息。
“她比你晚幾分鐘,是妹妹。”
“今晚見面,宋姨來接你,下課了直接出來。”
黎恪感到難以呼吸。
老師催促她們放下手機,她移開眼睛,隻回了一個字。
黎恪:好。
回完消息,黎恪收起手機,拿起包出門。
補習班在高樓層,恰逢晚高峰,電梯旁人有些多。
黎恪站在人群最後,盯着電梯門不斷變化的數字發呆。
這個寒假,黎雲谏希望黎恪能通過出國必備的語言考試。
原本想要找家教,最後卻在朋友的推薦下,讓黎恪來這個專家雲集的教育中心學習。
黎恪則在猶豫,也許是她天性戀家,對黎雲谏總懷有依賴心,即便黎雲谏工作忙碌到天天晚歸,一周見不了幾面,她也不想離開媽媽。
但是現在,黎雲谏不是她的媽媽了。
學習好像沒必要,留下也沒必要。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黎恪随着人群走進電梯,電梯下降時帶來輕微的失重感,她依然盯着顯示屏上的數字。
這次黎恪什麼都沒想,隻覺得心口沉悶,心跳卻越來越快。
走出大門前,黎恪做了一個深呼吸。
心口沉甸甸的東西沒有随着她的呼吸消散,反而更加明顯了。
“少媖。”
聽見熟悉的聲音,黎恪推門而出,輕易地看見了台階下身穿黑西裝的高大女人:“宋姨。”
見黎恪看向她,宋律冷漠的臉上出現淡淡的笑容,為她打開車門:“請進。”
宋律很早以前就是黎家的司機,她的女兒則在黎雲谏的公司做經理。她的态度一如既往,還專門為黎恪開車門,間接說明了黎雲谏的意思。
黎恪惴惴不安的心情得到了緩和:“謝謝宋姨。”
在坐下前,黎恪向車中看了眼,神色立刻僵硬了。
黎雲谏坐在車裡。
黎恪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媽媽,也不知道媽媽如今對她是什麼态度。
黎雲谏正低頭回消息,察覺到她的視線,平淡擡眼:“怎麼不坐?”
“哦,沒事。”黎恪回神,忙坐進車裡。
車裡隔音極好,因黎雲谏在工作,宋律也沒有放歌,沉默便讓人愈加難以忍受。
以前黎雲谏來接她,黎恪都是格外高興地說課上的趣事。
但今天情況特殊,黎恪不知道黎雲谏是順路還是想要跟她說些什麼。
她假裝看風景,實際上是看黎雲谏在車窗上的倒影。
“你看了吧?”倒影中的黎雲谏擡頭。
“嗯……嗯。”黎恪慌亂地移開眼睛,意識到黎雲谏說的是親子鑒定,“我已經看過了。”
黎雲谏沉默了一下,才問:“你怎麼想?”
她怎麼想?黎恪一時不明白黎雲谏的意思。
她想黎雲谏或許是不滿意她的敷衍,需要更加成熟的探讨。
于是黎恪說:“當年真的是抱錯嗎?”
“是,”黎雲谏回答,随即又補充道,“我已經查過了。”
“這樣啊。那要改姓,或者各回各家嗎?”黎恪又問。
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能代表黎雲谏的态度,黎恪想要知道媽媽的心情。
是覺得多年母愛錯付,江識年在江家過普通的生活,黎恪卻享受着黎家的資源,想要接回江識年補償她。
還是更嚴重一些的,恨不得立刻換回二人,将命運掰回正軌。
無論選擇哪個,黎恪都覺得無可厚非。
“不用了。”黎雲谏給出一個讓她意外的答案。
“不用?”
“這件事不是故意,你們兩個也沒吃苦,”黎雲谏依然沒什麼情緒波動,“我看江家也不錯,不如就一起養着。”
“……這樣啊。”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黎恪忘記了接下來要問的問題,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消息通知的聲音在車裡很清晰,黎雲谏低頭看了眼手機,說:“你姥姥還在國外,不準備回來。”
“姥姥知道了?”
黎恪心慌了一瞬,又竭力保持鎮定。
“嗯,”黎雲谏道,“應該告訴她一聲的。”
既然姥姥都知道了。黎恪鼓足勇氣:“什麼時候告訴其她人?”
“什麼其她人?”黎雲谏疑惑一瞬,又道,“黎恪,我不準備公開。”
“為什麼?”黎恪茫然。
也就是說她們還像之前一樣生活?黎恪感到不可思議。
已經知道了彼此不是親人,她們還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相處嗎?
至少黎恪沒有辦法。
“暫時不準備,”黎雲谏看着很平靜,“你出國的手續辦了一半,現在公開會很麻煩。”
原來如此,倒是很有黎雲谏的風格。
“但是,”黎恪道,“這會不會對江識年不太好?”
黎雲谏搖頭:“我和江怿聊過了,她們也同意。”
她們也同意?黎恪張張口,還是說:“我明白了。”
所以,這是一個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