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登頂時,随青青才發現有另一個人到了她身邊,幾乎跟她同步抵達。
她累得夠嗆,蹲在地上休息,呼呼也在旁吐着舌頭大喘氣。
看到中年修士,随青青感到訝異,“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中年修士沒有回答她,而是徑直走向大門。
随青青扶着腰站起來,連忙跟上去,呼呼趴上她的頭頂。
兩人站在了懸在大門凹槽前的明珠旁。
“這應該是鑰匙吧,把這顆珠子放進凹槽,門是不是就開了。”随青青猜測道。
中年修士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莫名問:“你有沒有想過,就像上第五層時,那些獸面人身的家夥進不來一樣。即便第六層的門打開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
随青青愣了片刻,“什麼意思?”
“萬一隻有親自打開門的人才能進去呢?”
随青青愕然,反應過來時,猛地伸手去抓明珠。
在她的掌心即将碰到明珠的那一刻,中年修士狠厲的一掌朝她胸口襲來,将她和呼呼一同震遠。
“青青!”
“随青青!”
“大人!”
随青青的身子被掀翻,腳下踩了空,意味着墜落。
又恰逢岩漿新的一波漲潮,洶湧而來。
太遠了,即便松洵抛下身旁這群人不管,也不可能救得下師妹。
灼熱,滾燙,是随青青唯一的感覺。
她沒想到,在邪靈遍地的鬼域,她吃的第一個虧……來自一個人。
一個被她救下的人。
……
在所有人都在為随青青提心吊膽的時候,沒人防範到身後的襲擊,衆人紛紛倒地,昏迷不醒。
除了始作俑者,松洵。
如果掉入岩漿的生還機會是零,那掉入大海呢?
靜谧又廣闊的汪洋大海,表面是清澈的藍,可底下,卻暗藏洶湧,幽暗深沉。
正如松洵此刻的眼睛,帶着幽藍底色,深邃又危險。
手握明珠的中年修士睜着惶恐的眼睛,見證了遍地岩漿在頃刻間化作無垠大海,一片炙熱扭轉成了陰寒潮濕。
海面越升越高,浪濤越來越猛,好似要将世間一切統統淹沒。
中年修士不知變故何來,但已察覺危險,惴惴不安,急忙将明珠抵入大門凹槽。
下一刻,通往鬼域第六層的大門打開,用一片白茫茫迎接到來者。
可就在中年修士邁開步子的一瞬間,心髒被利器貫穿,痛感席卷全身。
他愕然垂首,得見穿透他的長槍,帶着無盡威嚴和上古威壓。
“死在神兵之下,也是他的榮幸了。”訣羽幽幽道。
自松洵手中流出的幽藍靈力,如藤蔓般深入海洋,纏繞随青青纖細的腰身,将其拽出海面。
呼呼死死咬着随青青的頭發,才得以被一同撈出。
松洵單手将師妹橫抱,騰出的另一隻手從屍身上拔出長槍。他緩慢轉身,朝大門後那片白茫茫走去。
一眨眼,他眼中的幽藍底色不複存在,身後波浪濤濤也瞬間變回岩漿滾滾。
松洵靈力透支,往未知的領域一頭栽去。
“欸欸?”訣羽無助地幹嚎,“這就倒了,再帥會兒呗,再帥會兒啊弟!弟?”
*
“咳!”
随青青吐出一口海水,逐漸清醒。
她感覺自己正在移動中,睜開眼一看,的确,她正坐在一輛行駛在颠簸路途上的車裡。
四四方方,沒猜錯應該是囚車。
不僅是她,師兄就睡在她肩上。在她面前,卓令函和段之焱、伶娘和錘兒,還有另外兩個她救下但沒過問名字的修士,像疊疊樂一樣堆在一起。
這麼多人擠在一個車裡,随青青雖然是醒了,但也動彈不得。
她環顧四面,陰森森的,地上都是黑色石子,坑坑窪窪,有點像鬼域第一層。但是遠處有火山,此起彼伏,又與第一層不太一樣。
“這是哪啊?”她出聲詢問。
駕車的人聞聲回頭,随青青看見了他的臉,是個樣貌普通的男人,但笑眯眯的,瞧着還挺和藹。
最重要的是,他的臉上沒有赤紅彎鈎的印記。
“你猜。”男人笑道。
随青青眉頭輕蹙,“這還是鬼域嗎?”
“不然呢?”
“鬼域第六層?”
“猜對了。”
随青青說話的同時,悄悄從荷包裡摸着丹藥,一顆接着一顆往師兄嘴裡塞。
“你是誰?”
似乎是這一路太長太無聊,所以駕車的男子很樂意跟她聊天,“我叫小缸子,是蹲守在下界之門的車夫,今天運氣好,撿到了你們。把你們送回去,我可是大功一件。”
“把我們送去哪?”
“媋公子家的後廚,那裡的廚娘正等着,把你們做成美味佳肴,再獻給媋公子,好得賞呢。”
随青青扭曲了整張臉,“美味佳肴?你們吃同類啊!”
“誰跟你一個凡人是同類。”小缸子嗤笑一聲,“不過,不管是人是鬼,隻要是從下界來的,都是食物。隻不過是做法和味道,有所不同而已。”
随青青不服氣地歪着腦袋,“什麼下界上界,我們那麼辛苦爬上來,就是給你們做食材的?”
“辛苦就對了。”小缸子笑嘻嘻道,“錘煉過的食材,肉質緊實,吃起來更有營養,也更有滋味呢。”
随青青:“……”
原來下面那些規則不是在篩選強者,而是在篩選美味。
她想了想,問:“大家都是邪靈,為什麼你們在上界,别人在下界?”
小缸子很樂意為她解答:“咱們總有一天要突破封印,重獲自由。在這一天到來之前,最重要的就是壯大實力。鬼域不似人間富饒,自然就得犧牲一部分蠢的、笨的、沒有價值的同類來作為養料。”
随青青擰起眉頭,“說得你們多聰明一樣,還不是到現在都沒逃出去的可能。”
小缸子輕哼,“也不怕告訴你,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待尊上出關之日,就是我們重歸人間之時。”
“切。”
小缸子:“……”
随青青滿是不屑,輕蔑之意溢于言表。
小缸子也不甘示弱,“你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畢竟你連今晚都活不過。”
随青青不以為然,“你們瞧不起下五界,可你們這也才第六層,上面還有第七層呢。你們就不怕,第七層的人看你們,就跟你們看下五界一樣?”
“第七層隻有尊上和尊上的四位近侍大人。”
“你怎麼确定,你去過第七層嗎?”
小缸子雖然不滿,但還是誠實道:“沒有。”
“隻有尊上召見之人,才有資格上第七層,連咱們媋公子都隻去過一次。”
随青青眉頭擰得更緊了,這聽起來,上第七層可不容易。而且就算上去了,也極有可能遇上鬼尊。
她正想着,突然感到肩頭重量的消失。側目一瞧,果然是師兄醒了。
“師兄。”她忿忿地指向小缸子,“他說要把我們炖成一鍋湯!”
松洵:“?”
“不一定炖湯。”小缸子認真道,“也可能紅燒,也可能醋溜,也可能油炸,主要看今日媋公子心情。”
随青青眉目生怨,“我才不要。”
她晃了晃旁邊師兄的胳膊。
松洵覺得不對勁,伸手摸了摸這囚車的牢門,暗紫的符文乍現。
“别費勁了。”小缸子悠哉道,“這是專門用來運送你們這類食材的,可牢固了。”
随青青感到不可置信,“師兄你都破不開嗎?”
她悲從中來,“我不想被炖湯。”
松洵失笑,“放心吧,不會讓你被炖湯的。”
“我也不想被紅燒。”
松洵略加思索,認真道:“師妹适合被醋溜。”
随青青:“?”
她迷茫了片刻,“為什麼?”
松洵一本正經,“醋溜小白菜。”
随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