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生前吃了南極仙翁的仙草,得以修成鬼仙;後來聽說雷峰塔倒了,娘子與小青應該是逃出來了,我就想着好歹夫妻一場,幾百年不曾相見,能見一見也是好的。”
——“被鎮雷峰塔下幾百年,她妖力受損,已不能再幻化人形,為助她修行,我才上天宮竊藥。”
——“誰知她在脫胎換骨時卻出了意外,脫了蛇胎卻換了不了蛟骨,元神也一分為二。”
話題有點沉重,小玉歎了口氣,給許仙的水杯裡加了點熱水。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當年西湖斷橋上的許仙白素貞到底是不是現在的許仙白素貞,想的多了自己也搞不清,覺得怪沒勁的,如果真是天意,難道還能跟天鬥不成?”
有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小玉問他:“你剛說她元神一分為二,意思是她分裂成了兩條白蛇?”
——“聽她意思好像也不能算是兩條,她是脫了蛇胎但沒有蛟骨,空有蛟形,另一個是有蛟骨卻脫不了蛇胎。”
——“所以,她們都獨立于彼此而又受彼此制約?”
許仙想了想,不太認同:“受彼此制約?不太像,當時她們還想把對方殺死來着。”
小玉笑,“那你當時幫的誰?”
許仙笑了笑,正想說什麼,門外響起了好大動靜的刹車聲。
好幾輛車,打頭的是輛豐田酷路澤,随後是黑色霸王龍,還有三四輛路虎攬勝,下來的都是大老爺們,一個留着絡腮胡的彪形大漢從酷路澤車上下來,瞄見店裡的許仙,嘴裡‘喲’了一聲,招呼後面的人找坐點菜,自己則大咧咧坐在了許仙旁邊。
“你這是……帶隊逛九寨溝?”許仙看着隔壁桌的幾個人好奇地問道。
“逛個球,帶了幾個弟兄打算去挖始皇帝的墓。”大漢翹起二郎腿,嘴裡應着許仙,眼神卻時不時地往對面的小玉身上瞟。
“始皇帝的墓在西安吧?怎麼來這裡了?”
“有點小事要去隴南一趟,聽說你在這裡,就順路過來打聲招呼。”轉而又看向小玉,關切地問道:“小狐狸臉色不太好,這是高反啊還是舊傷未愈啊?”
小玉面色清冷,自顧自喝着碗裡的酥油茶。
大漢自讨沒趣,跟許仙東拉西扯了些近況,隔壁桌開始上菜,一道的人招呼他吃飯,大漢猶自念念不舍,對許仙:“住哪裡?晚上去你那聊。”
“還沒定,一會兒定下來了發你位置。”
* * *
“咱們今晚真要住這裡嗎?”車上,小玉問一邊開車一邊側頭搜尋住處的許仙。
“你不想住這裡?”許仙收回目光,專心開車。
“可能是沒休息好,這兩天心口總難受。”小玉臉色疲倦,眼底有些淺淡的青色。
許仙伸出右手摟了摟她肩膀,說:“加班回去,你身體吃的消嗎?”
小玉點頭,“回吧。”
因來時走的成都——汶川——茂縣——松潘——九寨溝,回程就走了九寨溝——平武——江油——綿陽——成都這條相對耗時短的路線。
淩晨一點多,小玉看着副駕上沉沉睡去的許仙,沒來由地覺得心慌。
一個小時前,她把連續開了三個小時車的許仙替換下來,也知道開夜路危險,尤其是臨江道,一路沿涪江南下,一邊是湍急的河流,兩側是巍峨的大山,這些路段基本都是靠山的S形彎道,加上現在正值初夏多陰雨,時不時會有落石,不但考驗車輛的性能,更考驗駕駛者的反應能力——畢竟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車毀人亡。
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小玉覺得太陽穴突突的,就把所有車窗都打開,寒風帶着江水泥土味嗖嗖往裡灌,凍的人瞬間清醒。
陡然間,小玉渾身一顫,重重踩下刹車,車子慣性往前沖了好幾米,車輪和地面發出難聽的摩擦聲,有幾塊石頭被撞落,随後傳來落水的聲音,車燈照見的是對面的山崖,而下面黑巍巍的是急流不息的江水。
小玉喘着粗氣,解開安全帶,熄火下車,對着寂靜的大山狂燥地抓了把頭發,并放聲大叫。
這一帶的山不長大樹,有山壁上斜出的樹,陡一看像是被困大山死不瞑目的冤魂,睜着那雙冷冷的眼睛,讓你無所遁形。
現在已是農曆三月底,月相進入下弦月,許是上半夜下雨的緣故,此時月芽疏淡,稀稀落落的幾顆星星散在周圍。
許仙等她冷靜一些,才從車裡下來,撫過她的雙肩把她摟進懷裡,或許是來自另一個人的體溫讓她覺得安心,在這凋零的人世能有片刻的栖息之地。
她強迫自己冷靜,深深吸一口氣,準備告訴許仙自己沒事,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燈光大亮,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聽‘轟’的一聲巨響,撞擊力迫得車子往前進了四五米,車頭刹那間前探走空,直直往下墜,然後就是重物落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