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金色的狐狸眼褪去,馮安甯如夢初醒,聽到這話她忙将信遞過去,緊張道:“寄給我媽媽的,麻煩您了!”
雲之遙接過信封後她臉上浮現一絲喜色,接着說:“我媽媽叫李萍,住在蕪浮市梅州溪牛村6巷13号,麻煩您了,一定要交到她手上,謝謝您!”
等她說完,雲之遙問:“你有沒有其他東西要一起給她的?我可以幫你轉交。”
簡令舟腳步微頓,他記得她說過,郵局隻寄信,不管别的。
“先坐下喝杯茶吧。”簡令舟将茶盞放下,笑道:“一直站着,旁人知道該說我們苛待客人了。”
“哦好。”馮安甯忙過去坐下,随即她急切地看着雲之遙,說:“可以寄别的嗎?我确實有一件東西需要一起給媽媽,但是……”她垂下眼睛,手指攪着衣角,聲音也低下來:“那樣東西,我并沒有帶在身上。”
“你們應該知道,我已經死了吧。”她擡頭苦笑,眼眶卻漸漸紅起來。
白日才見過面的活生生的人,才半天不到,就死了。
想到白日裡她為母親準備生日禮物時期待歡喜的笑容,簡令舟呼吸一輕,眼神有些複雜。
雲之遙推過去紙巾盒,說:“哭吧,在這裡沒人會笑你,将情緒釋放完,便走吧。你的信和禮物,我們會負責帶給你媽媽。”
馮安甯呆呆地看着她,眼眶逐漸變紅,淚水便争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我,我才19歲,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還不想死啊,明明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為什麼這樣的意外會發生在我身上……”
少女的哭聲從低低的抽泣逐漸變大,她一字一句顫抖着,像在問自己,又像在問其他人,聲音裡滿是迷茫無助。
今天回家時,她聽從旁人的勸告走了大馬路,可不知為何,往日人并不算少的路上并沒有很多行人,當被兇手捂住嘴拖走時,她心底不光有恐懼,還有怨恨。
她恨那個建議她不要走小路的人,如果不是她的建議,她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也不會死。
死亡的過程她記不清了,隻記得屍體狀況很慘烈,黑白無常來拘魂時她像個瘋子一樣拼命掙紮怒罵,直到黑無常拘着從小胡同裡出現的另一個魂魄,她才知道,原來對方說的是真的,小胡同裡也有殺人狂魔。
而她,是大路上唯一的一個受害者。
那一刻,所有的怨恨無處着落,迷茫和無力吞噬了她。
她想:是她命中該死嗎?
可能黑白無常也看她可憐,給她指了路找到這裡,圓了最後的遺憾。
“我不明白,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擡着滿臉淚痕,看向雲之遙,哭道:“你知道嗎,今天是我媽媽生日,我死在這一天,我媽媽該怎麼辦?”
“她以後,還會過生日嗎?”
雲之遙指尖微蜷,她垂着眼簾沒說話。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也許時間會沖淡傷痕,但是每當生日這一天到來時,那位母親便總會想起自己的女兒,那一刻的痛是無人能解的。
簡令舟無聲歎息,他盡力緩和道:“你的信寄托了你對她全部的愛和祝福,也許能緩解她的痛苦。”
“信?”馮安甯緩緩眨了下眼睛,她突然伸手抓住雲之遙的手腕,緊緊盯着她說:“你說能幫我帶東西,我有,我的遺物在警察局,你幫我帶給她好不好?求求你!”
“我媽媽沒讀過書,去警察局領遺物要走很多流程,她不懂的,她什麼都不懂!”說着說着淚水又落了下來,馮安甯吸着鼻子說:“如果我那些親戚知道,一定會找她鬧,甚至還會欺負她。就算那雙耳環不值多少錢,那幫惡人也一定不會放過的。”
“好。”雲之遙晃了晃手中的信,說道:“你的信我收下了,連同你的禮物一起,我會幫你帶到它該去的地方。”
“謝謝,真的謝謝你!”馮安甯破涕為笑,她揉了揉眼睛,吸着鼻子朝雲之遙鞠躬,随即又轉身向簡令舟道謝。
“要是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跟媽媽吵架了。”她喃喃自語,“真是不甘心,我的大學生活剛剛開始,剛認識了新的朋友,喜歡的番才看了一半,囤的糧也還沒開始看……我的人生就這麼結束了。”
顫抖着,不甘絕望的嗚咽聲回蕩在大廳裡。
雲之遙面無表情地垂着眼,簡令舟也沒有說話。
所有言語在此刻都是蒼白的。
不知過了多久,啜泣聲漸停,馮安甯擡手抹去眼淚,深吸口氣在呼出,笑起來。
“再見。還有,替我轉告媽媽,我永遠愛她。”
少女化為粉色光點消散在空中,雲之遙靜靜地站了許久,才轉身施展換形術。
簡令舟彎腰收拾桌上茶具,進茶水間前,他略有些擔憂地望了眼雲之遙。
一封薄薄的信,卻承載着千斤重的情感。而陰陽郵局成立千年,也不知她接過了多少封這樣的信。
查出馮母的位置後,雲之遙撥通了一個電話。
鈴聲響了五秒便被人接通了,那邊傳來一道無奈歎息的聲音:“遙遙,你又同情心泛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