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的一生來，好像都是如此的可悲。

身上流淌的是皇家血脈，本是至高無上的，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東西，被送出宮後又流落在乞丐堆裡，當了幾年的藥童，想着送進宮中，或許能過上好日子了。

可留給他的到底是些什麼？一個周哲陽的名字，三皇子殿下的稱号，滿身的傷，心裡的苦，斷開來曾經的情誼，和永遠到不了的家。

這是他的家，因為是他留戀的地方。

想到此處，葉無憂不自覺看向窗外，看向他曾經住的旁邊的房子。

南山很快便回來，手上隻拿了一塊很小的石碑，葉無憂想起轍陽的匕首，回頭看，被人完好無損地放在床頭。

南山看出她的想法，把匕首遞過來。

葉無憂自然地接過，用匕首在上面刻起來，最後的名字還是選擇了“轍陽”。

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刻得很好。

“我想，他其實不會喜歡在那待着的，就當我是愛管麻煩好了，我，嗯……就幫他立一個，這樣……”

她突然停下，一路抱着石碑去到宅邸的後方，被南山扶着，找了個小土坡給立起來，淡淡開口：“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吧？”

之後，是南山送她回去的，在她入睡後，便又消失了。

每天會有太醫院的人給她送藥，等傷好起來，她又恢複如常，每天為别人看病。

她偶爾會盯着那白色火焰自言自語：“南山，你還沒回來。”“南山，最近的病患又多起來了，天也變寒了，你那邊又如何呢？”“南山，北巷那賣糕點的老人家去世了，臨走前我還為他看了病。”

一些瑣碎的事情，而當她每一次說出這些話時，不同的心情，白色火焰都會跳動，在回應她。

今日，是秋日的最後一天。

葉無憂想念着南山，但同時還有一件事情，她已經許久未看見【隐月閣】的那些人了。

在今晚，她在濟世堂看完最後一個病人，就看見了一個熟悉人。

那人這次換了身淺色衣裳。

今晚會有一個答案。

溫念緩步走進來，葉無憂看着她，再問了一遍那天的問題：“溫姑娘，你是誰？”

溫念眼神變得柔和，又頗有些無奈，一反常态地牽起她的手，說：“無憂，我們去山坡吧，我想，那你應該可以看到城裡的光是如何璀璨？”

葉無憂聽着熟悉的稱呼，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有些疑惑，但還是答應下來。

臨走時，她把門關上，卻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她立馬止住腳步，像石油的味道。

但很快又從她那消失，她問：“溫姑娘，你聞到什麼味道了嗎？”溫念牽着她不停往外走，說道：“我并沒有聞到，是怎麼了？”

那氣味徹底消失，葉無憂也自然搖搖頭。

溫念把她拉到大街上，松開手，兩人一起去臨近郊外的一個小山坡，慢慢走着，才到了山坡。

溫念坐在草地上，她道：“無憂，現在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我是葉夢願，無憂。”

雖然早已建設了心理準備，葉無憂聽到時眉頭微皺，她真的擔心這是假的，她問：“你要如何解釋你是真的？”

葉夢願料想到這樣的問題，她回答：“無憂，曾經家中沒有發生那場大火前，你經常會喊家裡的長輩叫‘老古董’長輩們也不惱，就讓你這麼叫着，我還記得，曾經你摔碎了長輩那件青瓷器，被我撞見，還叫我不要說出去，最後被長輩們知道是你，還被罰跪了祠堂。”

這事的确隻有她們倆知道。

“那你解釋，我明明親眼看見阿姐已經在我面前倒下，你……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直起上半身，眼神依舊眺望着遠方燈火璀璨處，說道：“那時，我的确快死了，在瀕死時，被一人從草堆裡拉走了，之後才知道那人是父親曾經救過的，這些年來，我隐姓埋名，始終戴着面具，你之所以能看見我，是因為我來看你了。”

葉無憂鼻頭有些發酸，溫念繼續說：“無憂，不是阿姐不想來，是阿姐不敢來，阿姐也怕自己死後看不見你，你這些年受的苦我也明白，無憂，你做得很好了。”

葉無憂嘴唇發顫，才喊出一句：“阿姐……阿姐……我就知道……啊……真好。”

葉無憂不知不覺中眼淚又湧下來，她忙不疊用手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