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圓月半隐匿在雲霧中,酒樓蒙上一層銀色的光,琉璃瓦月下泛着冷光。
到了深夜,醉苓樓變得清冷了。檐角風鈴被夜風吹拂,零落的叮當聲跌進二樓垂落的窗紗裡。
樓下幾個小厮談論道:“這些時日怎麼不見蘇大小姐前來啊,往日她可是常常過來呢。”
醉苓樓裡的下人都知道,樓主為了報答當年蘇府的幫助,收了蘇清苓作為徒弟,學習詩書禮儀。
大家也知道,蘇家大小姐向來像行事風火,不喜束縛。她不願意,李芙也沒有再說什麼。
一個長得清秀的丫鬟看了一眼那幾個滿臉好奇心的小厮,回複道:“誰知道呢,大門大戶的小姐,豈是我們這些人能夠肖想的嗎!”
“不過,我聽說蘇大人在給蘇大小姐物色贅婿呢!”其中一個男的湊過去,壓低聲音說道。
“我也有所耳聞。”
其中一人擡頭看見李星河在樓梯口處,頭發打理的幹幹淨淨,绾發的竹節簪映着殘燭,在描金漆柱投下伶仃的影子,一襲素衣正往下走,大家瞥了一眼便都趕緊各自走開了。
以往蘇清苓來醉苓樓,不是找樓主便是找他的。蘇家大小姐喜歡李星河,大家都心照不宣。
不過是醉苓樓裡一個卑微的下人,怎麼配進入蘇府這樣的大家。
若不是長得風清隽秀,有幾分美色,蘇大小姐也不會感興趣。萬一哪天蘇大小姐玩膩了,或遇上更好的對象,大概便不會再理會他了。
雖然幾人紛紛離開,卻也清晰地聽見了他們的談論,蘇清苓父親會在她及笄禮上給蘇清苓挑選夫婿,這件事昨日他便聽聞了。
最初,他還不是很相信這件事,直到兩個男子進入醉苓樓内。
“聽聞蘇府為了蘇大小姐要在及笄禮上舉辦詩會擇婿,”着绛紫圓領袍的少年用扇骨輕敲掌心,袖口銀線繡的流雲紋在燭火下明明滅滅,笑着打趣道,“李兄當真不去湊這熱鬧?”他說話時腰間羊脂玉佩撞在黃楊木案幾上,發出泠泠清音。
被稱作李兄的青衣公子擡手,指節分明的手将友人折扇按下,一張俊朗的臉襯得鴉青鬓角愈發如墨,“春闱在即,李兄莫要拿這事玩笑。”
張子辰繼續說道:“真不去看看,你最擅長吟詩作賦了。”
李珩再次拒絕:“我不是很感興趣。”
聽到那兩人的談論,青衣男子是渙西世家子弟,姓李,單名一個珩字,李珩。另外一位是同他一起的學伴張子辰,兩人一同在一家私塾學習。
現在已經二月下旬,今年又恰好是春闱之時,正是準備科舉考試的時候。
“也行,我相信你一定會是今年的狀元的!”張子辰又将手搭在李珩肩上,挑眉笑道。
想到那日舞陽山上同魏文野的話,李星河有些恍惚,自己應該想辦法盡快進入蘇府。
蘇府要選一個上得了台面的女婿,皇親貴族和世家子弟,李星河都沒有辦法,他隻是一個流落的異鄉人。
科舉考試,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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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甯。
茅草屋内,魏文野看着李宜安,兩人面面相觑。
怪不得眼熟呢,原來是何叔的孩子。
“謝謝你啊,魏公子。”何叔半躺在床上,一張臉滿是歲月的痕迹,寫滿着滄桑感,眼裡全是着謝意。
“沒有,多虧了您老人家。”魏文野倒是很禮貌,語氣成熟,“倘若當日不是您在,魏某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站在一旁的李宜安一臉茫然,她隻知道何叔是一次上山采藥受了傷,回來便卧床不起了。
自以為是感染了什麼風寒疾病,卻沒想到是中了毒。
“何叔,你先休息吧。我不日再來看您。”魏文野貼心地說道。
“阿安呐,你送魏公子回去吧。”何叔想要起身,“咳咳…”床榻上傳來虛弱的咳嗽,何叔支起半邊身子,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褪色的青布被面。
魏文野注意到老人脖頸處的紫绀已褪去大半,按肩止住将要起身的何叔。
見狀,李宜安放下手裡煎熬的藥,回答道:“好。”
說來慚愧,自己本來是拿完藥便應該立馬趕回來的,是她母親留着她又住了一晚,聊了一些關于酒樓的事,這才耽擱了半日。
回到江甯,才發現魏文野早就将解藥熬制好,并喂何叔喝下了。
今日,身上的那些症狀也快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