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金翠的話,夏谙霜不顧還未曾包紮好的傷口,身體猛然向前傾了一下,急道:“快宣主簿來将軍府......”隻是話還未曾說完,頸側的傷口處頓時傳來劇痛,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主!”金翠忙緊緊攥住了夏谙霜的手,喂她吃了一顆定心丸:“小主别急,奴婢未曾讓那主簿離開,這兩日那主簿都是宿在将軍府的,安全的狠。”
聽到金翠這麼說,夏谙霜稍稍松了口氣。她最擔憂的,便是護國公會趁她昏迷的幾日對她手下的人動手。
若她想的不錯,前日那兩名刺客多半是護國公派來的。刺客未曾回去,她又有小三日未曾出面,護國公此刻定心急如焚,想要得知那兩名刺客是否得手。
越是如此,她越要冷靜,思考今後對策。護國公已對她起了殺心,一次未曾得手,說不定會來第二次、第三次......
若能撬開那兩名刺客的嘴,讓他們承認了自己是奉護國公之命,那麼光憑謀害皇嗣這一點,就足夠護國公掉腦袋了。
不過,這等肮髒事,護國公定不會親手去做。
正想着,府醫已為她的傷口塗好了藥,又換了一條新的裹簾包紮好了傷口。
待處理好夏谙霜身上所有的傷口後,府醫便識趣地退出了房内,房中隻留夏谙霜和金翠二人。
夏谙霜在金翠的攙扶下下了榻,又換上了一身藏藍色常服。
正值夏末,天氣還熱得很,人們皆穿着夏時的衣物。夏時的衣物為圖涼快,布料薄,多半露出全部脖頸,稍微富貴些的女子則會帶上珠翠鍊子進行點綴。
若在以往,夏谙霜也會與旁人一般,露出漂亮修長的脖頸,再點綴上祖母綠的翡翠墜子。可眼下,她的脖頸處纏着層層雪白的裹簾,與整個夏日格格不入。稍微有點眼色的人都能看出她的頸處受了傷。
既為瞞着旁人,也為自欺欺人,夏谙霜命金翠找來了一條淺藍色的薄紗圍在了頸部,遮住了突兀的簾布。
整理好一切後,夏谙霜推開房門,帶着金翠匆匆前往了主簿居住的院子。
聽主簿彙報和審理刺客是同等重要之事,但主簿這邊有重要信息,刺客多半不會輕易供出雇主,權衡利弊後,夏谙霜決定先去見主簿。
主簿宿在将軍府的一間偏院中,這兩日他總覺心神不甯。幾日的調查讓他發現了個不得了的秘密,他心中無主意,趕緊來了将軍府,想将此事全盤告知夏谙霜。卻不料夏谙霜已身體不适為由閉門謝客,他非但未曾見到夏谙霜,還被強行關在了将軍府。
夏谙霜身邊的婢女說得好聽,說是為了護衛他的安全。但他知道,金翠是防止他在夏谙霜不能見客期間将心中知曉的秘密告知他人。
他入朝不久,本想如同大理寺卿裴子硯一般,在朝中保持中立,不想卻被牽着到黨争之中,被迫站隊了昭陽公主。
眼下,明哲保身已成奢望,他隻希望夏谙霜能夠成功踩着護國公上位,以保住他這來之不易官職。
夏谙霜走進主簿居住的院子,未等小厮通報,就匆匆推開了房門。
雖是白天,卻因院子不受陽光,整間屋内都顯得昏暗潮濕。
主簿正坐于一張木質方桌旁,桌上并無茶具,隻擺着一盞将要燃盡的油燈。他發絲淩亂,神情疲憊,眼底烏黑一片,也不知這兩日在将軍府中是否未曾合過眼。見夏谙霜進來,忙起身行禮:“臣見過昭陽公主殿下。”
“平身吧。”夏谙霜徑直坐到主簿對面的木椅上,開門見山道:“本宮聽聞你有事要彙報,是所謂何事?”
“回殿下,臣根據那日查出的夾竹桃粉末的線索順藤摸瓜,查到了當日刺殺劉文康之人,隻是等臣查到時,那刺客早已被滅了口,屍體被扔在了京外亂葬崗。臣打探到那刺客住在京郊平民窟,去他家調查時,發現他将全部衣物都包在了包裹中,是要潛逃的行為。”
夏谙霜聞言眉頭一皺,思索片刻,問道:“那你可曾查出是何人将那刺客滅了口?”
主簿頓了頓,微微擡起眼,将視線落在了金翠身上,猶豫道:“殿下......”
不等夏谙霜開口,金翠也知曉了主簿是何用意。她識趣地向夏谙霜告退,快步離開了房間。出門時,順手關好了房門。
見金翠離開,主簿這才放心地繼續開口:“殿下,臣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此事。臣查到,那刺客最後前往的地方,正是吏部尚書府。後來便再無人見到過那刺客的身影。五日前的深夜,有人曾見吏部尚書府的兩名家仆擡着什麼東西出了府,但并不知去了哪。臣推測,是吏部尚書将那刺客滅了口,至于為何要滅口,多半是那刺客知曉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是何秘密,主簿未曾明說,但兩人都心知肚明,就是刺殺劉文康一事。
吏部尚書陸濟是護國公的人,是護國公看中的左膀右臂。若說滅口刺客一事與護國公無關,夏谙霜是一點都不信的。
但據刺客刺殺劉文康一事已過去許久,若想滅口刺客,合該早就動手了,不必等到程千懿離京後再動手。
“你方才說,那刺客的房中是已收拾好的行囊,但他在離京前卻先行去了吏部尚書府?”
“是。”
“那他房中可有任何财物?”
“那刺客的行囊中有幾顆碎銀。”主簿如實回道。
幾塊碎銀在離京途中堅持不了多久,更何況各地戰亂,匪徒四起,想要在其餘州郡落葉生根,更是不易。
那刺客若直接離京,大抵還能保住條性命。他選擇在臨行前前往主顧府中,多半是想以共同的秘密敲詐一筆銀兩,好讓自己在其餘州郡過得舒服些。
但陸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他本就認定隻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若非那刺客主動請纓離京,他怎會輕易放過?但那刺客既然生了異心,他就有了充足的理由滅口。
卻不料正是這一舉動,将他暴露在了夏谙霜眼皮底下。
“可有證據證明是陸濟動的手?”夏谙霜問。
主簿聞言,忙從胸口處套出了一塊深灰色的帕子。他小心地展開帕子,露出了帕子中包裹着的一枚黑色的珠子。又躬下身,将那珠子呈到了夏谙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