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弟子顫顫巍巍的開口。
這确實也是屍體。
細密的如同針刺一樣的疼痛爬上羅昭雪的心口。
已經有受不了的弟子退出去扶着樹根幹嘔了。
修士五感靈敏,現在這味道确實是有些太過沖擊。
長老面色難看,衆人也不肯靠近。
還是紀霜雁先開了口:“陣法雖破,但這裡太過…詭異。”
“我懷疑,是無相在作祟。”
衆人沉默,望着遍地狼藉,不知從何處探起。
羅昭雪終于壓不住那股被精神污染似的不适,也去外面緩了會。
她凝出水訣,拍拍自己的臉。風從山間吹來,托着幾縷清新的靈氣,才勉強将那惡心眩暈的感覺驅散一些。
她閉眼又睜開,腦中反複重演淩晨時自己誤入的暗室場景,和剛剛術法亮起時的場景——
……怎麼會這樣?
是因為破壞了陣法,所以才讓這些屍體轉瞬間化為白骨嗎?可那股暴起的靈氣黑潮……還有随之抵消的白光,難道是……
她下意識摸上頸側,那股被灼燒的感覺還在。
無相在找她。
而那道白光,則在極力阻止無相。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思考。
屋中混亂的擺設,撕碎的喜帕,殘缺的不成樣子的喜服。
……等等
喜服、土褐色 ……
羅昭雪的腦中靈光一閃!
山神廟裡,那位老婆婆。
她當時穿的衣服……也是同樣的褐色!
喜袍的紅雖然分為好幾大類,但這個時代的染料是遠遠達不到後世的水準的。
沒有靈力的加持,入水洗個兩三次就會開始褪色,也正因如此,古代世家才有一穿即棄的習慣。
當時她隻注意到了老人補衣時那粗糙的針腳,卻沒有注意到裙擺角落那團已經被洗脫線的喜鵲刺繡!
如今回想,那衣裙的褪色情況,分明與暗室裡是同樣的。
同一批染料、同一類喜服、同樣的褪色程度……
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大的巧合嗎?
羅昭雪擡眼向身後的樹林掃過,微微點頭,樹葉也随風顫動。
回到暗室時,師姐他們已經用陣法将此地隔離出來。開始入内進一步探查。
她使靈力封閉口鼻,細細端詳了每一位喜服的制樣,在腦中構建複原那位老婦人的衣飾。
那件上衣的裡襯被拿來改成汗巾了,外衣縫縫補補添了好幾塊補丁,裙子大型倒是沒怎麼變,隻是過了這麼多年,繡花已經被洗脫了許多,還好能依稀辨出輪廓。
沒錯,無論她是某位新娘逃出的後人,還是...那場獻祭中,唯一活下來的新娘本身......
她都與這場獻祭脫不開幹系。
她站起身,最後一次掃過面前的殘骸。長睫微顫,心中自問自答。
片刻後,她走了出去,沒有把那座山神廟的奇遇告知任何人。
她牽扯的謎團太多,有些事,還不是說出口的時候。
羅昭雪獨自站在門外,山風吹過額前碎發。她的神思順着山路遠遠望去,夕陽西下,群山在鮮豔如火的雲霞中仿佛要燒起來。
思緒緘默地延伸。
……那道白光并不是觸發了什麼防護陣法,而是某個存在替她擋下了黑色靈氣。
是山神?就因為她摘下了他頭頂的喜帕?
那護體的白光柔和卻無比莊重、不帶絲毫攻擊性。而黑氣暴虐蠻橫,帶着強烈的污染感,像是直奔着她來的...為何?
無相應當不會無緣無故傷她才對。
黑白兩種力量,不像是彼此的第一次交鋒,灼燙的金線……一切都指向了某種聯系。
山神與無相神之間,恐怕不是無相簡單的一邊倒壓制。
那山神也是站在人類這一邊的嗎?他一朝抽身,力量也不弱,如何會落魄到那種地步?
羅昭雪垂下眼,手心隐隐沁出汗。
那道白光真的是隻為保護她嗎?
還是為了遮掩什麼?”
思考不出答案,她手裡的情報太少了。
正在這時,腰間佩着的秘黨玉傳微微一震。
羅昭雪躲遠,放出防竊聽的陣法,神識探入,一道熟悉的傳音在腦海中響起,是風月樓樓主特有的輕浮腔調:
“十萬大山調查如何?有沒有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夜昙?”
她抹去腦中所有雜亂的思緒。
“回禀樓主。”她語氣平穩,“岩拳與金刃反叛,妄圖偷襲我,現已就地格殺。”
那頭靜了一息,很快,樓主又輕笑一聲:
“好啊……你做事向來幹淨,我是最放心你的。隻是,十萬大山最近有意思的很呐。”
“封常遠也死了,你知道吧?他牽扯不淺,秘黨裡怕是藏了不少和他一樣的老鼠。”
“我已派死士前往十萬大山,封常遠雖死,但他身為我們的人,始終得查清楚他反叛的理由。”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會給你調令,帶隊調查封常遠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