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羅昭雪他們離開營地。幾位長老也終于聚到了一起,在一處臨時搭建的帳篷中召開了會議。
“應該和她無關。”蕭長老開口說,“她的修為不過養氣後階,如何殺得了這真元中階的封常遠?”
“可是他被羅昭雪硬生生斬斷了一臂啊!”另外一位面容清雅仙風道骨的白袍長老挑眉道:“她的修為如何能在合圍中重創封常遠,斬其右臂?”
“别忘了,合圍封常遠的人一共有四個。”蕭長老補充,“她并非獨力為之。”
但此話一出,反倒讓剩下的幾位長老竊竊私語起來,有人認為平定内亂是功該賞,有人卻懷疑這其中有更複雜的陰謀。
一位女長老說:“封常遠雖已被确定死亡,可他背後的勢力并不會輕易結束此事。
他到底是被迷惑的正道叛徒?還是别有用心的世家暗樁?無論如何,宗門須查清真相,給封家一個表态。”
屋中氛圍頓時玄妙了起來。提到“表态”,就難免觸及到這上千年裡,宗門與世家間若即若離的微妙關系。
更何況淩霄宗内就有好幾個“封家人”。
“是啊是啊,”另兩人緩和氣氛道,“哪怕隻是讓封家表面接受的借口也行。”
“若真要把一個外門弟子推出去擋刀,封家能信?”一個一直沉默的長老開口,帶着幾分譏諷:“寒的還不是我們外門弟子的心嗎?以後敵人把同門殺光了也沒人反抗。”
“說到底,還是掌門太過...”有人不耐煩道:“說說說,在這兒說了快半個時辰了,就沒一句有用的。不好好研究十萬大山的靈脈,倒在這裡糾結怎麼給封家交代,我看你們都太閑了是吧?”
封家是不能明面得罪不錯,可他們淩霄宗,也沒必要為了一個弟子的死,而填上另外一個弟子的命!
的确,封常遠一死,表面是要給封家一個交代,實則需要隐蔽的宗門内部的秘辛,若處理不好,其中成果将通通付之一炬。
“此事再議吧。”蕭長老歎道,“等他們回來,我們再一并提審,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十萬大山的靈脈。”
研究十萬大山的靈脈,才是這次行動的真正目标。
一名白眉長老捋着胡子,“十萬大山的靈脈并未完全斷絕,如果猜想符實,那我們可順勢接入殘留靈脈,使陣法将其慢慢修複供給。”
“若接上後引發靈力潮,其他幾家宗門世家必定會來讨要。”
“我建議按兵不動,宗門再派各大峰主和長老暗中探查。”
“不可,”一長老立刻打斷,“十萬大山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幾大宗門、世家、甚至皇室都分派弟子輪值監管。我們派出長老駐紮容易,一旦被發現,到時候可不是分杯羹那麼簡單。
他們必定會聯合起來,直接把我們的成果端走。”
衆人各抒己見,吵得倒是越發厲害。有的說要加派長老勘測,先把位置占住,也有人說應該鞏固現在宗内的靈脈的健康。
不管結論如何,衆人都知道,羅昭雪不過是一顆恰巧踩在了這盤棋邊的小石子,連棋子都不算。
至于她的結局如何,是棄子還是活子,還得看她從無相神廟回來後的應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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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羅昭雪無比熟悉的一條山路。曲折,雜草叢生,林間挂着如蛇一般的藤蔓,時不時掃過頭頂。微風輕輕拂過,一整片的山草便柔順伏下,仿佛是彎下腰候誰經過。
看上去很好踩。羅昭雪移開視線。
有同伴在的感覺很好,她随着弟子們向前行。
隻是有些時候會被問一些微妙的話題。
“羅師妹,”一個天劍峰的内門弟子快走幾步,“聽說你真把那封常遠的右手砍下來了啊?”
另一名弟子也問:“第一次見血,有沒有想吐的感覺?”
“好了。”随行長老掃過這些弟子,開口說道,“若真膽小,怎會幫助你們的同門脫困?”
“紀師侄,第一無相廟是你親自執行過任務的地方,足足有20名弟子在裡面駐紮。倘若真像羅昭雪說的那樣有屍體,為何當時都沒有發現?”
他又轉頭問:“羅昭雪,和你們同批的新娘已被救下。而祭祀數十年才有一次,按你所說,那些新娘早已死去,為何屍體沒有腐爛?”
紀霜雁皺了皺眉,如果那些新娘真的一開始就在那裡,恐怕裡面的水比她們想象的更深。
“可能是...有陣法隐藏吧。”為避免意外,羅昭雪簡單回答,“無相廟多有異常,神識難以穿透,何況當時人多眼雜,難保氣息沒有攪亂。”
她和無相之間的紐帶,絕不能向外說。
遙遠的北風吹來,為即将炎熱的五月下午帶來一絲清涼。
“咦,”一弟子擦擦汗,“剛還挺熱的,現在一下子涼快下來了。”
“五月嘛,什麼天都是正常的。”有人随口應道,沒人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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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三下午
第一無相廟終于就在眼前了。
如同離開時一樣的破敗老廟,“無相”門匾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石磚縫隙生出小草枝葉,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随行長老下令:“紀師侄,率人清查四周。其餘人待命,不得妄動。”
紀霜雁領命而去,手中法印一閃,神識便已經查探過大半座廟宇。
同時,羅昭雪和長老領頭進入了神廟,随行的還有4名天劍峰弟子。
殿後那道暗門還在,其上的殘陣尚未徹底崩解,符文扭曲,靈氣隐隐散出。
長老上前,謹慎地将陣法拆解下來。
羅昭雪站在他身側,随着殘陣被破,頸間的金線卻忽地一燙。
她心頭一震,下一刻,眼前的靈氣亂了,一股龐雜而混亂的靈力黑泥如潮水向她湧來——!
和那天在黑市裡的一樣……!
還沒等羅昭雪做出反應 ,一道柔和的白光就從腳下展開,擋在她的面前。
黑色的靈力潮在白光前自動潰散,如潮水般從她兩側分流,未沖出廟門便無聲消散,羅昭雪回頭,好像在靈力的漩渦中看見了無數向前伸出的手。
白光微微一閃,也如水波般散去。
空氣回歸平靜,加上毫無察覺的衆人,仿佛剛才都是自己的幻覺。
“好了。”長老開口,推開暗室的門,術法也随之跟進,将暗室照得通明。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怔住了。
難以言說的酸味,臭味,發酸的腐爛味一同湧出。
牆壁上遍是抓痕。紅色的手印,掀翻的桌椅,撕碎的喜帕。卧牆而倒的白骨,腐朽的土褐色嫁衣。
隻有嫁衣上仍然頑固的金線刺繡,依稀可辨過往耀耀生輝的模樣。
即使衆人斬殺過無數的妖魔,此刻都不免為眼前這幅場景,感到徹骨的寒意。
以嫁衣的腐朽程度來說,至少離現在有70年以上的時間。
“不是說……裡面的是新娘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