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知道現在隻能順着這個人設往下立,聲音不鹹不淡,“不太懂這些場面話。”
“那多好,” 貝爾摩德懶洋洋地笑了笑, “我們最缺的,就是不懂場面話的人。”
貝爾摩德的話讓朗姆心中警鈴大作。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聽起來像在誇獎,實則是一個提醒。在他們這些早已内卷成精的老油條中,突然冒出一個看似老實、卻能頂住Boss注視的新人,實在太過紮眼。
而那位真正坐在黑暗深處的Boss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
安靜的會議室裡,電子音再次響起:“你剛剛的彙報我看了。挺不錯的。”
長島京悟一動不動地站着,像是一個等着論文答辯打分的博士生,每一塊肌肉都保持在緊張得剛剛好的範圍内。
那道聲音語調未變,卻精準切入了最關鍵的一點:
“可惜,你期待取得成果的時間線太長了。”
沒有憤怒,沒有質問,甚至聽不出太強的失望,隻是像在陳述一條無可更改的、必須被糾正的事實。
電腦裡傳來的聲音頓了頓,繼續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親自看你的彙報嗎?”
長島京悟老老實實地說:“不知道。”
“因為你的課題很重要,冰茶。”
那一聲代号落地極輕,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戰。
boss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透出某種不容拒絕的笃定:
“它關系到我們對神經系統再生機制的掌握,關系到組織未來的發展,甚至——”
長島京悟維持着那副願聞其詳的誠懇,心裡有點苦中作樂地在想如果電子音說這個課題關系到boss的狗命,那自己到底該擺出“我為Boss健康憂心忡忡”的臉色,還是立刻切換成“我今晚就通宵幹活”的鬥志,還是該像所有打工人一樣強忍内心的快樂,回家再放禮花慶祝。
……不過天上真的能掉餡餅嗎,莫名其妙被安排做一個決定狗逼老闆生死的課題這種大好事能落到他頭上?
長島京悟很給面子地擺出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對方卻偏偏不繼續說了。
這是登的經典操作之一,話說到一半,剩下的留給你自己去吓自己。
長島京悟沉默,Boss也沉默。
boss威壓如山,長島京悟穩如老狗。
然後,電子音終于重新響起:“……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不是一個可以失敗的項目。”
長島京悟微微颔首:“我明白。項目的每一個階段我都會親自把控,确保進度和穩定性。”
這句話完美無懈,聽上去像是在表忠心,實則什麼也沒說。
既沒有給出明确承諾,也沒有主動引火燒身,剛好卡在“看起來很靠譜”的模糊區間内。
Boss沒有立刻回應,似乎在權衡這句話的含金量。
長島京悟則趁這片空白,繼續用“我真的很努力”的語氣補充道:
“為了這個項目的推進,我最近已經開始調整實驗優先級,力求聚焦核心,早日出成果。”
會議室又一次陷入靜默。就在這段沉默可能再次拉長的臨界點,站在一旁的貝爾摩德突然插話:
“聽起來,他對自己的規劃非常清楚。”
她的語氣輕柔,尾音上揚,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這話要是别人說,充其量也就是個場面話。可從貝爾摩德嘴裡說出來,就像謎語人親自下場做翻譯,把長島京悟那段鬼話解釋得邏輯自洽、意味深長,甚至還有點道理。明明是規避問題的說辭,到了她這兒搖身一變,竟然像是一切盡在長島京悟的掌握之中。
長島京悟心裡一驚,但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趕緊順着杆往上爬:“感謝克……貝爾摩德小姐信任,我一定會盡全力配合組織安排。”
他這話一出口,剛好印證了貝爾摩德那句有規劃。兩人一來一回,像在共同完成某種高難度的話術體操。
boss沒說話,似乎在判斷這段對話的可信度。然後他突然問道:
“冰茶現在在科研組的權限是什麼?”
這個問題顯然是沖着目前的組織管理負責人朗姆發出的。朗姆微微一愣,立刻回道:“計劃在本周提拔他為副組長,我這邊的流程——”
“直接提為組長。”
Boss打斷了他,語氣不重,卻不容置疑。
朗姆愣住了。
電子音繼續輸出:“他接手的項目是優先級最高的。從現在開始,科研組所有課題必須為這個項目讓路。”
長島京悟幾乎聽見自己腦袋裡警報拉響,他有點震驚地看向那個閃着紅光的攝像頭:……不是,難不成這個課題真的和老闆的狗命有關啊???
Boss似乎被他沒見過世面的愚蠢表情取悅了,電子音裡甚至透出了一絲讓人背脊發涼的好心情:“冰茶之後的彙報,直接對我,你不必插手了。”
“他可以調動科研組所有人的資源,包括人手、設備、預算。”
“……必要時,你也要給他提供便利,朗姆。”
朗姆僵在原地,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貝爾摩德唇角微挑,露出一個饒有興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