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時,沙也加能将自己藏進那個獨立空間内,躲過浩劫。
不是說她像是臭水溝裡的老鼠嗎?
老鼠最擅長的,就是在山呼海嘯時趁亂逃生。
沙也加恨南斯,恨昕音,恨白瓊玉,可是她最恨的,永遠是西澤普斯。
所以,她答應了白瓊玉的請求,參與了昕音的計劃。
她的心中其實隐約有些不祥的預感,可是她根本不在意。
她不在意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生死,隻希望永宙可以永遠消失。
以永宙的多疑來說,這個計劃說不定會被永宙提前發現,她也會被永宙親手殺掉。但是,她也已經不介意了。
畢竟現在活着的人,還是自己嗎?
或許那個真正的沙也加,在登上飛行器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後面那個面目猙獰,為了保命不擇手段的人,根本就是另一隻半途中出現,奪了她舍的陰溝老鼠。
後來,如沙也加心中隐隐預料到的那樣,時空真的混亂了。
她冷眼看着鋼鐵堡壘中一個個熟悉的身影被時空亂流卷走,麻木地打開了那個提前準備好的膠囊空間。
沙也加心中有些漠然地想着:“就算真的活下來了,又能怎麼樣呢?自己也不可能回得去了”
說穿了,她這麼多年努力求生,不過是那些年身為蝼蟻時養成的習慣罷了。
她已然面目全非,即便是活着,也隻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就在此時,一道金燦燦的人影劃過她的眼前。
沙也加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那個金色人影。
如呼嘯狂風般的時空亂流卷去了那人的面具,露出了那下面一張極其熟悉的臉。
眉眼和沙也加生得極其相似,卻更為舒展,平時總是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望向自己,有些可愛,又有些可憐。
然而那眉眼此時卻皺成了一團,愣愣地望向沙也加:“為什麼?”
沙也加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膠囊空間,并随手将白瓊玉換了進去。
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或許是那相似的眉眼讓沙也加想起了曾将的自己吧。
那個還沒有成了一灘爛泥,從内部完全腐壞的自己。
沙也加釋然地笑了笑,準備松開手,任自己被時空亂流卷走,然而那雙手卻如同鐵鉗,死死拽着自己的手腕。
白瓊玉的語氣比起被獲救後的喜悅,更多的是惶恐與不解:“母親,抓緊我的手。”
“松手。”沙也加連眼皮都沒擡,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然你也要跟着死。”
真是蠢貨,不知道這個時空膠囊隻能容納一人嗎?
“不。”白瓊玉咬着牙,“你上來,本來該被卷走的人就是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代替我被卷走。”
沙也加的眼神甚至是有些惡狠狠的:“少自作多情了,我根本就不想做你的母親,更不是為了你才犧牲自己。”
向來懼怕沙也加的白瓊玉,這次卻并沒有被沙也加的眼神震懾住,反而又兩隻手将沙也加抓得更緊了些。
沙也加看着白瓊玉那副與自己生得極其相似的眉眼,有些晃神。
她深知永宙不愛她,她也不愛永宙。
是她,擅自将這個孩子帶來這個世界。白瓊玉對她而言,不過是一件用來保命的工具。孩子出生後,她根本就從沒關心過白瓊玉究竟長成了什麼樣。
甚至她在處心積慮拿到這個保命空間時,根本沒關心過白瓊玉的死活。
對她而言,白瓊玉隻是一個保命符,作用就和這個膠囊空間一樣。
真奇怪啊,自己明明這麼冷血,孩子出生後,起到了護身符的作用後,她就根本沒在意過白瓊玉的死活。
她的孩子卻依舊想要拯救她,即便她根本不需要拯救。
既然被南斯的孩子帶走了,那就去走一條和她完全無關的路吧。
她是煥藍星系域外臭名昭著的星際海盜,燒殺搶掠,手上沾着無數人的鮮血。
若是跟着她,大抵也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
膠囊空間隻能容得下一個人。也許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吧,他們兩個之中,隻能活下來一個。
她在偷膠囊空間的時候沒有想到白瓊玉,所以現在,便如同是孽力回饋,她失去了和白瓊玉一起活下去的機會。
或許是連老天都看不慣她這樣苟延殘喘的生存方式,希望能給她個了斷。
時空亂流卷起的狂風越發狂亂了起來,像是這個世界在拼盡全力掃除掉不該存在于此時此地的外來入侵者。
即便是再不願,白瓊玉手中握着的手腕也在一點點地向下滑。
最終,掌心完全脫力,沙也加的人影化為了一個黑點,消失在時空亂流裡。
“為什麼?”白瓊玉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依舊是不解,“你明明這麼讨厭我不是麼?為什麼要救我?”
身體逐漸融入混沌的黑暗,沙也加卻終于釋然了。
她終于想通了。為什麼自己下意識裡,會選擇救下白瓊玉。
不是愧疚,也不是什麼遲到的母性本能,而是...精神寄托。
既然隻能活一個,那還需要選麼?
自己自私冷血,從沒管過孩子的死活,将自己的人生過成了一團糟。
與她相比,白瓊玉還有得救不是麼?
若是擁有自己基因的孩子,能在另一條路上好好地活下去,便仿佛自己身上那一絲幾不可見的幹淨的靈魂也能寄居在白瓊玉身上存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