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墨爾本風停了嗎 >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金紅玫頂着祝老闆幹女兒的名頭,在長安旅社做了前台。陳元罡也從她身上學到了一個道理——無依無靠的人要活下來,就得讓自己被利用。

祝老闆供她食宿,她又用私下表演的錢買了胭脂水粉和衣服,招招搖搖地往長安旅社前台一站,滿街的男人便向蜂蝶一般被盛開的花吸引。以往,并非所有墨爾本的華人都在唐人街。但自從金紅玫來了,哪怕是在墨爾本郊區農場做事的華人,每月也要找出一天時間,穿戴齊整,來長安旅社喝口茶。金紅玫則提着裙角在男人間穿梭,由男人為她點煙,而她夾着煙大笑,仿佛她就合該生于這花團錦簇之間。

出乎陳元罡的預料,金紅玫的語言天賦很好。來了不到三個月,便學會了粵語。閩南話麼,也能講。來的客人說什麼口音,她便說什麼口音。風情搖曳的女人說着鄉音,更讓這些顧客流連忘返。

陳元罡有一次與她聊起,她便伸出手指對他回憶:

上海話麼,那是逃難過去就耳濡目染,從小講到大,江浙一帶的人都能聊得起。粵語和閩南話,來這邊三個月耳濡目染,并不難。至于英語,是有人教過她些簡單的,其餘的出國後,與人說着說着就學會了,不過語法都是亂講的。

“最初是誰教你?”陳元罡問。

金紅玫那時正為自己染指甲,她吹了口氣,神色忽然變得寡淡。

“是個混賬東西。”她說。

“金小姐,”陳元罡又問她,“等仗打完了,你會回上海嗎?”

金紅把染了指甲的手擱在桌上,另一隻手往嘴裡遞煙,示意陳元罡給她點。她吸了口煙,淡聲道:“或許會回,也或許不會了,我一時也想不起有什麼人值得我回。你要回去麼?你不是說,你的親戚都在災荒年死絕了麼?”

“是的,是都死絕了,”陳元罡茫然點頭,“可是……我很想念故鄉的土地。”

金紅玫笑出聲來。

“那等你老了,就讓他們用船給你運來幾罐台山的土,”她說,“你裝在青花瓷瓶子裡,瓶子放在家裡,把它當成你故鄉的土地。”

“那我也叫那個人,幫金小姐運來些故鄉的泥土。”陳元罡很懇切。

“也可以,不過哪裡是我的故鄉呢?”金紅玫說,“我是難民,一打仗,就從東北逃去了北平。待了沒多久,又從北平逃去了上海,最後被家裡人賣進歌舞廳,才來了這裡。算了,或許我就是株野草吧,哪裡的土地,也能長野草。”

陳元罡覺得她像生于錦繡的花,她卻說自己是無根的野草。旅社門外又來了為抗戰募捐的華僑團體,金紅玫一手夾着煙,一手在晾指甲,讓陳元罡把客人塞給她的澳币拿出去,以祝老闆的名義。

金紅玫與陳元罡說話的樣子,和别的男人不同。或許是陳元罡年齡還小,腦海裡生不出那些龃龉念頭,對她好,也是當做對朋友的好。有一次金紅玫說她近來總是半夜餓,陳元罡便每日從家裡偷一份炒河粉,趁着夜色送來長安旅社。日子一久,金紅玫腰圍漸漲,她便私下兇他:“少放些油吧!”

于是陳元罡幹脆自己半夜來炒,放少少的油。不過他實在厭惡這道菜的味道,做了半年,進步有限。

戰況斷斷續續地來,華文報紙隔日由悉尼一家華文報社送達墨爾本,唐人街的男人們便聚在一起高談闊論。有人在想辦法籌款,有人義憤填膺,也有人說起風涼話。總是有新的面孔出現,也有舊的面孔忽然消失。在這新人舊人之間,陳元罡16歲了。

那日的晚飯,父母特意為他做了不是河粉的飯,陳元罡卻高興不起來。

或許是受了其他西人學校的影響,陳元罡所在的這所華文學校,男孩子到了16歲,會被準許參加秘密舉辦的兄弟舞會,每個人都要帶着舞伴前來。

陳元罡是沒有舞伴的,他一直猜測自己是他們學校最窮的學生。其餘男生顯然也是這樣認為的,随着舞會時間漸近,時不時便來揶揄他:“元罡,你尋到舞伴了嗎?不然,我将我家中除草的女工介紹給你吧!”

有一次問急了,他一時沖動,脫口而出:“誰說我尋不到舞伴?我早已邀請好了!”

圍觀的哄笑聲從學校響到唐人街,吵得陳元罡心煩意亂,連那晚的炒河粉都做焦了。金紅玫吃得直皺眉,筷子一放——這怎的退步到比第一次還難吃了?

她要走,陳元罡急忙道歉。金紅玫抱着手臂看向他,月色照着一張因為沒填飽肚子而冷若冰霜、又美豔動人的臉。

陳元罡看了那臉一會兒,忽然有了主意。

金紅玫起初自然是不答應。

雖說來了國外落魄了,可她當年也是百樂門的台柱子,被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拉去舞會,算什麼樣子?可陳元罡似乎把她當成救命稻草,日日求,夜夜講。為了讨她歡心,連炒河粉的技術都一日比一日精進,到後來,甚至比他父母白日賣得更好吃。

金紅玫恨自己饞嘴。真是要拴住女人的心,先拴住女人的胃。她堂堂一個唐人街交際花,為了一口宵夜,竟然遲遲說不出拒絕的話。陳元罡求她求到舞會前夜,兩人坐在黑燈瞎火的旅舍大堂,他可憐巴巴地問:“金小姐,我都給你帶了一個月的炒河粉了。那件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呀?”

金紅玫低頭,看着陳元罡剛從唐人街盡頭端過來的炒河粉。

經過一個月的曆練,陳元罡這道菜已經做得河粉勁道,韭黃爽脆,分明泛着油光,入口卻絲毫不膩。她金紅玫吃人嘴短,眼見窗外月光如水,終究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行,我去就是了,”她說,“你去和祝老闆說好時間,我要提前回房間打扮的。”

“你這樣去就很好看了。”陳元罡說。

“這樣怎麼夠?”金紅玫說,“你去上海問一問,我金紅玫和誰出去,誰不是全場最有面子的人。”

陳元罡年齡小,尚且不懂何為面子。等到第二天,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裝進了長安旅社,看見金紅玫穿着那身牡丹舞裙下了樓,頭戴一頂西洋帽,帽尖别了羽毛,帽檐垂下黑紗,紗下是一張珠光寶氣的臉。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