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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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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是兩對系帶,陳元罡滿頭大汗地走過去,小心幫她系好,手一點不敢碰到她身體。金紅玫撩了下頭發,發香在他鼻尖處爆裂開。陳元罡急忙往後退,退到屏風外,看見她的影子在梳頭。

唐人街全是男人,金紅玫出發前自己盤發,自己上妝。陳元罡下樓給她打點好車子,扶着她進門,自己坐進了副駕。

轎車開進唐人街,兩旁的店家顧客全都停下手中活計,探頭想看車中的女人。長安旅社旁更是站了一排買不起票又想一睹金紅玫風采的人,擠擠挨挨,還是被下車的陳元罡轟開道路。金紅玫搖搖曳曳打開副駕駛的門,人下車,走到哪裡,哪裡便寂靜下來。

金紅玫走進長安旅社,祝老闆端着水煙出來迎接,言談鎮定,勉強能放上台面。茶水座上的人個個探着頭看她,她輕飄飄地瞥,轉頭道:“祝老闆,你的旅店,是給狼開的麼?”

祝老闆尴尬地笑起來。

祝老闆付了一支舞的錢,她也隻給衆人跳了一支舞,腳步間是流光溢彩的夜上海。那一年的中秋節,女人是故鄉的女人,明月也是故鄉的明月。

一曲舞罷,食客意猶未盡,又點了不少茶點。祝老闆這次賺得盆滿缽滿,笑眯眯地請金紅玫上樓,與她喝了一壺海運來的碧螺春。陳元罡站在旁邊端茶倒水,也聽見了金紅玫與祝老闆的閑談。

她說自己和日本人結怨,趕在上海淪陷前随這歐洲舞團跑出戰區。海上艱苦,同行的一個越南舞女生了重病,她一路照料,可對方還是死掉。船上有人分不清她們兩人面貌,甚至誤傳去世的是她,好不吉利。

漂洋過海到了歐洲,可那邊也不太平。經濟蕭條,人們無心玩樂,舞團瀕臨破産。團長孤注一擲帶他們來了澳洲,沒想到在這邊廣受歡迎,賺了不少門票錢。

可惜,可惜。她在國内做舞女的時候,客人的打賞尚且歸她自己。到了這舞團裡,收入卻要盡數交給團長,每月隻得一點微薄薪水,攢不下半分積蓄。舞團裡規矩極嚴格,舞女們甚至不允許擁有自己的舞裙舞鞋,隻怕她們出去給别的地方跳舞。

或許是出于同為華人的情誼,也或許是今天的收入讓祝老闆看到了金紅玫的掘金力。他沉思片刻,壓低聲音說:“不然,你以後便來我這裡跳舞?我們關起門來,客人不多,隻叫我私下的交情,絕不讓他們走漏風聲。”

金紅玫眉間一挑,似是有了興趣。她将手臂擱上桌面,陳元罡便看到了她腕上那串玉珠鍊子,七顆,一朵玫瑰和一片竹葉,還有五顆,上面刻着看不清的字。

“至于你沒有舞裙舞鞋,也無積蓄的事……”祝老闆目光也落在她手腕上,“今天你這一身,我可是花了大價錢定制,以後便歸你了。你不必給我錢,将這手腕上的珠子抵我一顆,如何?”

祝老闆識貨,也看出她那玉手鍊是金紅玫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他開口便要玉珠,金紅玫明顯遲疑。祝老闆俯身向前,問她:“怎麼?隻一顆珠子,都不舍得?”

一邊是難得的機會,一邊是身上的首飾。陳元罡并不知道金紅玫在遲疑什麼,看見祝老闆對自己使眼色,也湊過去,添油加醋道:“金小姐,你那團長管着你們,連些積蓄都存不下,你能跳一輩子舞嗎?他們西人不講人情,若是世道更亂,舞團解散,這異國他鄉,你可該怎麼辦?”

他話音剛落,祝老闆又唱紅臉:“莫要恐吓金小姐。”

“這算什麼恐吓,”金紅玫冷笑一聲,“你們别把我當成那二門不邁的閨房小姐,分不清輕重,說幾句話就六神無主。祝老闆的想法很不錯,我金紅玫身無長物,拿顆珠子,就當做投石問路。”

交易談妥,金紅玫起身下樓,陳元罡也識趣跟上。唐人街又是一路注目,他扶着她上了車,兩人回到舞團的旅舍。金紅玫在屏風後換了衣服,将祝老闆定制的舞裙藏在床底下的行李中,又從梳妝台前拿起剪刀。

陳元罡忽然發現,她看着那玉手鍊的神情很複雜。帶了漠然,也有不舍。剪刀張開擱在手鍊旁,遲遲無法合攏。

陳元罡壯起膽子問:“金小姐,這玉手鍊,對你很重要麼?”

他一開口,金紅玫蓦然回過神。再擡起頭時,臉上仍是那副睥睨的神情:“沒什麼重要的。言而無信的人,我隻當他已經死了。”

話音一落,她用那剪刀一鉸,手鍊的線便斷開。她把那顆鑲着紅玫瑰的玉珠撥下來,示意陳元罡來拿。

他擡手,那枚玉珠墜進他掌心,觸感是玉的冰涼。

紅玫瑰就這麼到了祝老闆的手中。她總在深夜舞團入睡時跳窗下來,在樓下的陳元罡會等着她,帶她去祝老闆私人的聚會。有一晚他們的腳步聲似乎驚動了團長,他開窗探看,他們身子緊貼在牆壁上躲避 。

直到窗戶關上,他們開始在墨爾本深夜的街頭狂奔。金紅玫在無人處終于放聲大笑,笑聲穿透霧氣,将午夜撕開一條裂縫。

陳元罡十五歲那年,金紅玫成為了長安旅社最隐秘的客人,他是秘密的保守者。

***

1939年,東亞戰場陷入白熱化,平型關大捷,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說法。同年年底,德國閃擊波蘭,英法對德宣戰,第二次世界大戰全面爆發。

整個世界亂成一鍋粥,隻有澳大利亞仍是南半球的一座孤島。除了年初的山火,另一個略顯轟動的新聞,便是歐洲舞團的團長醉酒後與人起了沖突,被一名逃來澳大利亞的别國通緝犯一槍擊斃。他的死訊,成了當日墨爾本本地報紙的頭版頭條。

陳元罡曾對金紅玫說:“若是世道更亂,舞團解散,這異國他鄉,你可該怎麼辦?”他也沒想到,自己一語成谶。舞團原地解散,舞女們各奔東西。金紅玫将自己的衣服首飾裝進行李箱,最終決定先去長安旅社住一陣子。

團長不在,陳元罡可以光明正大地來接她。他大了一歲,個子高了些,與她并肩從科林街走到唐人街。男人們打量她的眼神意味深長,金紅玫目不斜視,進了長安旅社,先與祝老闆關門商談。

陳元罡照常在場。

他其實是替金紅玫捏了一把汗的。

1939年的墨爾本,社會治安并不好。這片土地最初本就是英國犯人的流放地,又因為偏居南半球一隅,藏了不少從各國流竄而來的逃犯。危機四伏的大環境下,唐人街裡也有自己的幫派和規矩。

正經混飯吃的人少,女人更少。金紅玫一介女流,沒了舞團做靠山,容貌又是一等一的漂亮,這樣堂而皇之地邁進這裡,簡直是羊入狼群。

她人進了房間,門關上,右腿搭上左腿,身子斜倚。祝老闆仍在抽水煙,煙霧飄得滿屋都是,籠着他與金紅玫。陳元罡站在煙霧外,聽到金紅玫與祝老闆說,她想祝老闆認她做個異姓女兒。

祝老闆這個人,陳元罡還是了解的。書香門第出身,品行不說高尚,也算端正,隻是家道敗落後自己開始經商,精于算計些。

他看出來了,金紅玫顯然也看出來了。

“我自己又不是沒女兒,”祝老闆磕了下煙,“為何要認你做女兒?”

金紅玫接過他的水煙,也吸了一口。

“因為,”她說,“您比我更清楚,唐人街這些男人,在我身上打什麼主意。”

“認我做靠山?”祝老闆笑了,“看出我在唐人街說得上話?”

“不教您白做,”金紅玫仍是斜倚着,語氣遊刃有餘,“這幾年,來澳洲的華人愈發的少,碼頭那邊也有便宜床位,您這唐人街旅舍的生意怕是難做?”

陳元罡都忍不住點頭。

白澳政策像陰影一樣浮在唐人街頭頂,連他的幾個同學的父母都因為環境壓抑選擇離開,遑論讨生活的底層華人。旅舍住客不多,就隻能靠白日的茶水營生——近來連茶水都少了。

“那您說,”金紅玫俯下身子,“我往您那旅社門前一站,會如何?”

祝老闆眼色一閃。

金紅玫很清楚自己有什麼,也清楚當下最緊要的是什麼。人在異鄉,無所依憑,她把自己僅有的籌碼拿出來,換一個安穩活命的機會。舞團倒了,她要的是在這個算不上安甯的唐人街找個靠山,然後活下來。至于活下來以外的事——去他的禮法清白教條三從四德,都不在她眼裡,她本就是舞女出身的。

“不過您這是旅社,”金紅玫繼續說,“可不是街角那種地方。祝老闆,你懂男人,我也懂。你們男人麼,越是那得不到的女人,越是見一面就心馳神往,對麼?”

“您認我做幹女兒,他們不敢動我,又想見我,這長安旅社會如何?就算那白人警察來了,我也隻是個做事的前台,他們能拿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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