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想了。”他說。
米徕隻覺高傲的自尊心因為今夜發生事徹底被踩在塵埃裡,他想起自己前幾天還以一副得意洋洋的臉面對郁唯安,而此刻,卻讓郁唯安從商寅那裡聽到了什麼?他的家庭,他像物品一樣被抵給了南厲,還被人打成這副鬼樣子是嘲笑還是可憐。
看着郁唯安若有若無的偷瞄着他,多半是可憐吧,可憐他什麼,由得郁唯安可憐?
“别拿那副讨厭的眼神看我,我是誰的兒子我可以選擇,我也不知道這狗屁的人生怎麼就這麼搞笑呢,明明我可以像郁峤一樣的,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可是突然有一天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可憐我什麼呢?郁唯安,你有什麼資格同情我?”
米徕的聲音裡帶着顫意,低吼完又立即轉過頭,可是從車窗上,郁唯安還是能看到那黯然隐忍的臉色。
他也不知道組織什麼樣的語言來安慰對方,隻好坐直身,不去看米徕,反而看着手裡的那張宣傳單胡思亂想着,蘇矜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或者跟這些人也是有牽連,又或者都是他在自尋煩惱。
時間流逝幾分,夜空徒添幾分星光的時間,商寅已然提拎着一個塑料袋轉了回來,打開車門進來的時候嘴裡叼着一根棒棒糖,朝着後座的泾渭分明的兩人瞟了一眼,并沒有說話,反而是一上車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嗯嗯了幾聲挂斷後,便轉身朝着郁唯安,說“算你今天好運,厲哥親自打電話來放了你,你可以下車了。”
見他半天愣着不動,商寅也不耐煩了,調侃道“怎麼,還想着跟我回去呢?”
說着,手機被扔了過來,郁唯安眼疾手快的抓住,拉開車門,擡腳想要下車,可一想到另一頭的米徕,想到米徕剛剛的話,還是猶豫幾分,看向商寅,“你們會把他怎麼樣?”
“哈,你當我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呢?問什麼就給答什麼,小子,你想知道,那你先告訴我,褚郗的老子是不是褚政北?”
商寅能用褚政北試探他,是否說明他的人已經查到了褚郗的身份,還是隻是一個猜測來炸自己?
不論哪一種,他矢口否認和沉默都隻是給了商寅一個信号,所以他說“你想知道去警察局查下他的戶籍不就知道了?”
商寅則以同樣的答案回他,“你想知道他如何,跟着不就行了,但前提是你自願的,可不是我抓着你去的。”
郁唯安轉頭看了看對此無動于衷的米徕,皺着眉頭下了車。
合上車門的一瞬,他看到後視鏡裡的商寅跟他揮了揮手,那笑就像是在說“後會有期。”而米徕隻是朝着他掃了一眼便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
他站在馬路邊看着車子彙入車流,淹沒在視線裡,才想起給褚郗發信息,信息一發過去,褚郗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粗重的呼吸,和有些急切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你怎麼樣?商寅有沒有對你動手?有沒有受傷?”
“沒有,他在半路上接到一個電話,讓我下來,米徕也在他的車上—”
“在不在跟你有什麼關系,你人在哪裡?”插嘴的是郁峤,“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過别人了,沒死就在那等着,我讓人過來接!”
通話也在郁峤暴躁的吼完挂斷,那魔音好像還在他耳朵裡流竄一樣,讓他身體本能的厭惡,可是一想起自己已然做好的決定,那他還是将地址發了過去,在等待褚郗和郁峤來的時候,他還是給蘇矜打了個電話。
嘟嘟的幾聲後,蘇矜接起了電話。
蘇矜如往常一般先是叫了他的名字,然後又是一陣忙碌的聲音,電話也不挂斷,隻是在等着他說話的聲音。
越是這樣的平常,就越是讓他覺得想要報複,想要蘇矜在知道他剛才的境遇和那些亂七八糟的遭遇後,會不會心疼的後悔,後悔放棄他。
“媽,我想,跟你說說話。”他說。
蘇矜輕笑了一聲,有些習以為常,或者習慣性的接道,“你說吧,我聽着呢。”
他用力的呼吸的一口冷冰的空氣,捏緊了手機,話到了嘴邊,連日來的委屈和不甘、不理解、怨憤都被吞回了腹裡,最後隻剩下一句,“媽,之前是我任性沒有想明白,是我不好,我不會再去打擾您的生活,我會聽你的話,好好生活。”掐斷了通話。
蘇矜或許覺得莫名其妙,或許會高興自己終于想通吧。
—
本來與郁峤一起的褚郗卻因為中途被褚政北一通急電給叫了回去,隻剩下郁峤一個人來接郁唯安。
這倒是合了郁峤的意,本來他就不想褚郗跟郁唯安走近。
車子在距離郁唯安發的地址不過幾十米,郁峤就在車上看到郁唯安像是一個木樁子一樣立在綠化帶旁邊,橘黃的光線自他的頭頂旋落雙肩,最後消失在他的孤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