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知道這已經很明确的拒絕了他，可他不想放過難得一次與全靜獨處的機會，可能這次過後，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去了。
他的臉色很蒼白，平靜的聲音有了一絲轉變看着她，嘴角咧起的弧度淡了下去，眼裡全是委屈，眼神如小狗祈求般得到垂愛般盯着她。
“我肩膀撐得麻木了，你能過來給我靠一下嗎？”
全靜抿唇，低眸看着他這幅模樣，長而翹的黑睫不由得輕顫。
沒有答應，沒有行動。
裴照固執看着她，這好似一場無聲的對峙。
猶豫半晌，全靜在心裡輕歎一口氣，擡腳朝他身邊走近一步，雖是如此，可他們中間還隔着小臂長的距離。
全靜腳步還未站穩，手腕突然傳來一股拉力，拽着她朝前更近一步，整個人直接緊挨上他的肩膀。
全靜被突如其來的力氣吓了一跳，但緊随而來的是熟悉的味道。
那是獨屬于裴照的，清冽帶着薄荷的氣息。
“我就靠一下，很快的。”
裴照溫潤帶笑的聲音響起，帶着淺淺的安撫。
全靜僵着身子，低頭不說話，下唇被咬得發白也并未察覺，隻是攥在手心的藥袋不斷發出沙沙聲，斷斷續續，猶如她此刻的心情，焦躁不安。
裴照攥着她的手腕并未松開，而且還有了更得進一步發展的趨勢。他餘光偷瞄着全靜的神情，指腹緩慢朝下挪動，直至滑過她的掌心，而後是兩指間，鑲入，最後相扣。
餘光中，全靜隻是低垂着眉眼，恬靜的面容半掩在垂落的發間，溫柔而又美好，她沒說話，不知道是在發呆想事情還是縱容他的得寸進尺。
不過結果是好的。
裴照等待好幾秒她的反應，結果都無，唇角漸漸小幅度地彎起來。
結束後，醫生囑咐他回去記得擦藥，好好休息，不要過度使用手臂。
裴照點頭應着，全靜也在這時聚焦回神，愣然擡頭看他，裴照的臉在她的視野裡逐漸清晰起來。
“擦好了？”她問。
裴照看着溫順乖巧的全靜，忍住了想要上手捏她臉的沖動，輕聲嗯了一聲，松開手拿過身邊椅子上搭着的衣服穿上。
掌心溫熱的觸感驟然消失，全靜有一瞬地不習慣，還未反應過來，熟悉的觸感再次握住她的手，耳邊便響起他的聲音：“走吧。”
全靜眼皮抖了抖，想縮回來手，卻被他握得很緊。
他的手掌很大，裹着她的手綽綽有餘，掌心溫熱，指腹還有時常鍛煉後的粗糙感，讓她的手背都隐隐發麻。
“裴照…”她聲音又輕又小，企圖提醒他。
“醫生，我是特長生，時常要訓練，我肩膀上的傷想好全需要多久？”故意裝作沒聽見，擡頭問醫生。
“如果想好的快，這段時間先停止訓練，一周後可以适當放松拉伸手臂，想要好全還得一個月左右。”醫生答道。
“好。謝謝醫生。”他拿着單子站起身，牽着全靜走出去。
走出醫院前，裴照埋頭看着單子說明，一副沉浸忙碌的狀态，全靜好幾次想叫住他，提醒他松手，可他總能找出話題轉移。
“裴照……”全靜第n次喊住他，想要提醒他松手。
“我的肩膀位置偏，我擦不到藥。”裴照停下腳步，轉頭俯下身，身高差在減小，距離驟然縮短，他們的視線在此刻齊平，“這段時間你可以騰出一點時間幫我擦藥嗎？”
全靜擡眼，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底倒映着她的身影輪廓。
空氣中此刻死寂了一瞬。
臨近一分鐘過去，全靜輕顫着眼睫，動動手指，指尖在他掌心不斷劃過，酥麻瘙癢。
被裴照這麼炙熱期待的眼神盯着，全靜想要拒絕的話堵着口齒間，難以啟齒。她别開臉，拒絕他：“男女有别，你還是找别人吧。”
她頓了頓，被握着的手掙了掙，繼續補充：“還有，把手松開。”
裴照沒放手，從容盯着她：“那你說我應該找誰？”
全靜沒敢看他，鼻息隐隐聞到裴照身上淡淡的氣息，稍稍後退一步，不自然道：“你的隊友。”
“膈應。”
“那你也可以找謝知行。”
“你覺得他會願意？”
“那菜菜？”
“你說的男女有别。”
“那我也是……”
“你不是。”裴照打斷她的話，盯着她的眼神堅定，帶着毋容置疑，“我就想要你。”
裴照的聲音低沉、認真，與平日無異，卻偏偏，猶如一絲銳光，乍破了霧霭陰郁的濃厚雲層，将她心尖上的創口照亮。
霎時，明亮如白晝的大廳陷入死寂，周遭來人不斷，腳步聲時重時輕，可這些落入他們耳中仿佛被消音般，隻剩下兩人驟停驟緩的呼吸聲。
幾秒鐘過去，全靜盯着他的眼睛，從中看不出一絲她怕看到的情緒。
可就是這般看不到，她才心生膽怯。
全靜猶如初醒，慢一拍的思緒将她拉回，她慌亂掙開他的手，将手中的藥盒胡亂塞進他懷中，轉身迅速跑出醫院，沒有一刻的停留以及回頭。
裴照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直至消失。
他沒追上去，因為他知道，即便是追上去，他們的關系依舊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慢慢緩和。
不知過了多久，裴照低頭看着被全靜胡亂塞在他手心的藥盒，能感知到上面還殘留着她的溫度。
再次擡頭，除了一望無際的黑暗外，再無其他。
這已經是全靜第九次這般抗拒他的隐晦而又直白的感情，也不知道下次緩和關系需要多久。
一個月？
半年？
還是更久？
他不清楚。
裴照懊惱好一會兒，氣憤自己嘴永遠比腦子快！
可如今沒想到，話已經說出口，沒了收回當沒發生的權利。
他低着頭，脊背微彎，一指勾住裝有藥盒的袋子，面上的情緒平淡至極，卻又讓人感受到了他深藏着的無力感。
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找到宋清暖的聯系方式，給她發去消息：「這次又得拜托你了。」
對方甚至沒有一絲猶豫，直接給他發來語音：“又吵架了？今年第幾回了，你那嘴巴就能不能控制住！非得急于現在？”
裴照歎息，打字回複：「感情之事，這誰能控制的住啊！」
宋清暖給他發了個黑白熊貓扯着嘴角無語的表情包，随後消息發來：「叫聲‘爹，求你了’來聽聽，最後幫你一次。」
打字喊爹，随随便便的事情。
裴照剛打完字還未發出去，那邊似乎猜到他會直接打字，再次發消息過來：「發語音。」
“……”
事到如今，裴照隻能答應。
他妥協般閉了閉眼，身無可戀般按下語音鍵，沉默幾秒，終是喊出：“…爹，求你了。”
消息咻的一聲發過去，那頭顯然是聽得開心了，給他回的語音也聽出她的嘚瑟：“聽到了，爹這就給你找靜靜，說說你的好話，等着吧，乖兒子。”
裴照聽完語音：“……”
手機聲音沒有刻意壓低，不算太吵鬧的醫院空蕩安靜，近距離的範圍内還是能聽到這幾句話。
裴照一轉頭，就對上斜後邊往外走的女人，對上他的目光，她轉而低頭對着身邊小男孩說：“兒子記住了，在外邊可别亂認别人當爹，沒出息！知道不？”
莫名其妙被人扣上亂認爹、沒出息的裴照：“……”
小男孩不明所以，但還是應着女人的話：“好，我在外邊一定不亂認别人當爹，我要做有出息的人！”
裴照現在特别想做一件事——
想回去跟宋清暖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