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追啊？”

“沒追過人你還沒被追過啊？”

“那算什麼追啊，寫情書，送水，婉拒了就沒下文。”

“你不喜歡人家還想有下文？怎麼，釣着人家，刷經驗值？”

“滾，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黃奇峻又笑了聲。

“追人嗎，就是讨好呗。你那學長日常喜歡什麼？他去漫展，那他肯定看動畫吧，發展一下共同愛好。他穿裙子，你也研究女裝，别人家跟你說什麼JK，洛麗塔，你接不上話。”

王逸仔細聽了記了，咂摸出不對勁來：“你怎麼跟個情聖似的，你不是也沒談過戀愛嗎？”

他估摸着黃奇峻别扭完了，索性趁熱打鐵，追問道：“還有你那天跟我說那個……”

黃奇峻一根煙抽完，又點了根煙。

“不你說的嗎，我沒談過還沒見過别人談？你在那邊認識談了的沒，也問問人家。雖說不入局的，就是我，最清醒，但有現成的經驗你也别不要。”

“少扯，你到底怎麼回事？”

黃奇峻吐了口煙。

“就那麼回事呗，我喜歡男的。”

王逸道：“沒看出來。”

“那就說明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都是喜歡人，除非談上了，摟一塊親，就是看不出來。”

“那你……”

“我之前有個喜歡的人。”黃奇峻低低地說，“你記得不，我高二下學期有次月考，就當時高三百日誓師完不久，我成績大滑坡。”

王逸記得。

“啊，當時老班還找你談話了。”

“就他談戀愛了。”黃奇峻說，“也是學長，我暗戀他，偷摸打聽他喜好，想了解他，想追他，他成績好，我也鉚足了勁，然後他百日誓師後跟一女生在一起了。我當時，我像被敲了一棒子，我好像突然反應過來，哎我操，人家喜歡女的，我呢？我不巧了，帶把。”

王逸心裡不是滋味。

“是不是兄弟，一個字都不跟我說？”

“跟你說什麼？我那會才意識到這事不對啊，我喜歡男人，那我不是gay嗎？gay是什麼，我一查，越查越害怕，當晚做夢就夢見我爸把我腿打斷了。”

王逸忍不住說他：“那你跟我說，我還能給你腿打斷？”

黃奇峻一樂：“狗東西，又占你爸爸便宜？”

王逸也樂了。

“那咱倆現在一樣了。”

“誰跟你一樣的。”黃奇峻在電話那頭翻白眼，“你比老子幸運多了。”

又羨慕又苦澀。

黃奇峻點了第三根煙：“雖然這麼鼓勵你了，但我之前說的話你也别不放心上。這條路難走，真的，家裡，是吧，還有社會上，你……唉，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反正，大王，你就follow your heart吧，爸爸永遠支持你。”

王逸感動極了，罵他：“孫子給爺滾。”

倆人沒話了。

安靜了幾秒，黃奇峻又問：“還有什麼要咨詢的嗎？”

王逸說：“沒有了。”

“那你加油努力吧。”黃奇峻說着說着唱起來，“美麗的學長在樓上召喚你，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創造奇迹！”

王逸說：“去你的！”

電話挂斷了。

王逸沒上樓，就坐美人榻上發呆。

現在想想黃奇峻高二那會勢頭猛得離譜，後來成績大跳水也怪異得像中邪。當時王逸沒有任何戀愛意識，自然也沒多想，黃奇峻跟他說是聽了高三百日誓師壓力大了，他也就信了。

黃奇峻咋想的啊？

喜歡個人，悄沒聲的，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知道，把自己弄那麼痛苦。

那我呢，我呢？

王逸按着自己心口。

我喜歡李學常，他接受我，我媽接受我嗎，他不接受我，我會痛苦嗎？

會。

隻要一想李學常驚訝，客氣，說“不好意思”，王逸就覺得心有點疼。

暗戀的愛情。

那特麼就是案情啊。

王逸緩緩地吐氣，又深深吸氣。

他知道自己喜歡李學常了，他說要去追了，但現在冷下來想一想，李學常不是天彎啊，他是被趙全感動了還是怎麼了反正是給掰彎的。如果李學常跟趙全是和平分手，那王逸或許還敢一試，但李學常和趙全分得顯然不和平，沒準李學常已經對跟男人談戀愛失望透頂。

王逸牙都癢了，想往趙全骨頭上磨兩口。

他又想給黃奇峻打電話，問兄弟要點支持，但談戀愛歸根結底是兩個人的，他要是追人全靠兄弟，以後戀愛怎麼辦啊，讓兄弟去談？

王逸舔舔嘴唇。

不是，怎麼就默認李學常會答應了，那李學常不答應呢？

李學常……可能答應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王逸一跳。

那聲音不大，但是讓人熟悉，王逸愣了愣，反應過來是卧室門把手叫人擰了一下。

他在下面坐着呢，那誰能……

“靠。”

王逸反應過來。

李學常醒了！

王逸心裡亂七八糟。

這怎麼醒的，他吵醒的？是他那句“我喜歡李學常”給吵醒的嗎？

李學常開口了，聽起來不怎麼清醒，聲音有點飄渺。

“王逸？”

王逸應了聲：“哎，我樓下呢。”

李學常摸着黑找樓梯：“哪兒？”

王逸怕李學常看不清路摔了，趕緊打開手電筒。

“怎麼醒了？”

李學常被晃了一下眼，扶着二樓的欄杆停下腳步。

他眯着眼想了一下，慢慢道：“醒了，你沒在。”

他問王逸：“是不是跟我一塊睡不自在？”

王逸咽了下口水。

李學常睡覺的時候頭發盤起來了，現在散下兩縷，他睡衣是肥大的T恤短褲，T恤領口歪了，露肩膀，短褲就短褲，露在外面的小腿白得反光。

“有一點。”王逸說，“我獨生子，少爺嗎，從小就自己睡五百平的床。”

李學常笑了聲，笑到一半打了個哈欠，眼底起了水霧。

李學常努力地睜着眼睛：“那我下去睡吧，你上來睡床。”

“不用。”王逸忙說，“我其實是醒了有點餓，弄了點吃的就睡不着了，打遊戲呢。你回去吧，我再玩會就睡了。”

李學常又打了個哈欠，轉身回卧室。

“行吧。我床上等你。”

這話太歧義了，李學常困得口齒不清，根本沒注意。

王逸自己想岔，拍了自己一嘴巴，嘴巴聲響，李學常腳步又停，困惑轉頭。

“什麼聲？”

“哦，有蟲子。”王逸故作自然，“花草多蟲子就多，你快睡去吧。我馬上回床……回卧室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