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照拍的什麼樣子,楚亦瀾壓根不關心,反倒是沈應霖拿到那兩本紅色小本本時愛不釋手,坐在車上反複觀摩,好像手裡拿着的是什麼珍稀罕見的寶貝似的。
到了醫院做完各種檢查,楚亦瀾剛抽完血,捂着胳膊坐在病房裡焦急的等待着檢查結果。
每分每秒,等待都像是一種煎熬,他腦海裡不停的做出各種各樣的設想,也想好會從醫生嘴裡聽出‘無法治愈’這些話語。
再者,就算有好的治療方案,他的腿到底拖了七年,手術之後是能夠徹底治愈還是緊緊隻能緩解現狀,誰都說不準。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隻有活動時才會疼痛的左腿現在明明沒有動,明明隻是放在床上,他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酥麻疼痛從骨頭裡滲出來,膝蓋骨上像是有人拿着棒槌使勁在敲打,疼的非常厲害。
聽到外面傳來沈應霖和醫生談話的聲音,楚亦瀾手指無意識的攥緊被子邊緣,眼睛緊緊盯着門口。
“情況就是這樣。”耿嚴和另外兩個醫生率先進來,沈應霖則是跟在他們身後,“具體的我們晚上再仔細讨論讨論,你們再過來診斷一下吧。”
耿嚴看到楚亦瀾立馬擡手打個招呼,“亦瀾,這兩位是我們特地從國外請來的專家,專門請來治療你的腿和身上的疤痕,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大緻跟他們說過,他們的意思是盡快安排手術,這樣才能規避不必要的風險。”
“不必要的風險,指的是什麼?”那些想法又在他的腦海裡不停打轉,楚亦瀾一顆心慌亂忐忑得很,“手術,會有什麼影響嗎?”
沈應霖坐到床邊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不會,他們都是很權威的專家,有他們在,你不必太緊張,可以把心放到肚子裡。”
礙于有外人在場,楚亦瀾沒有甩開沈應霖的手,隻是咬緊兩腮,等着醫生過來給他繼續檢查。
耿嚴身上消毒水味道很重,很自覺地站的離楚亦瀾遠一些,他溫和的笑了下:
“亦瀾,你放心,既然我們說有痊愈的可能就不會忽悠你,何況你應該比我們更了解你的體質才是,人家三個月才能養好的傷,說不定你一個星期,最多十天就能恢複如初了,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沒有積極接受治療,但你應該也有自己的打算,都決定要做手術了又何必這麼緊張呢?”
“那什麼時候手術?”楚亦瀾面白如玉,額頭冷汗在燈光下泛着點點螢光。
“手術就安排在三天後。”耿嚴看出他的心思,繼續叮囑道,“你這幾天要注意身體,該吃吃該喝喝,保持營養均衡,不要太過勞累,将你腦子裡那些恩怨情仇的都先放下,隻有保持良好的狀态,心情順暢,手術才能順利。”
楚亦瀾認真的點點頭,隻要能在短時間内恢複,讓他做什麼都行,“我知道了。”
骨科醫生給楚亦瀾檢查完後就先跟耿嚴一起去繼續探讨手術方案了。
楚亦瀾将衣服脫掉時面色有些緊張,因為他身上的疤痕多到數不清,條條猙獰可怖,他不喜歡照鏡子除了不喜歡這張臉外,也是害怕看到這些傷痕會讓他想起每一條疤痕都是怎麼來的。
盡管楚亦瀾覺得這些傷疤無傷大雅,他也不在乎,但沈應霖非得要将這些疤去掉,說什麼要讓他變成以前那個幹幹淨淨,完美無缺的楚亦瀾。
但這怎麼可能呢,從遇到沈應霖的那一刻開始楚亦瀾的人生軌迹就發生了變化,從宣晴死去那一天開始他就不再是以前那個溫和如玉,整日背着畫闆畫畫的大學生了。
往事不可追,說到底放不下的也隻有自以為深感愧疚的沈應霖罷了。
泛着紅血絲的目光一點一點從楚亦瀾後背挪到下腰那片紋身處,沈應霖一雙眼睛化工的不成樣子,厚薄适中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銳利深邃的眼眸此刻已經被心疼愧疚淹沒。
後肩的子彈傷早已痊愈,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個淡到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的粉色疤痕。
面診完,沈應霖便讓醫生先出去,在楚亦瀾要将衣服穿上時,冰冷的手指覆在了楚亦瀾的手背上,他壓低嗓音命令道:“别動!”
落在他後背上的那道炙熱目光明明充滿關懷,心疼,内疚,但在楚亦瀾看來卻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割着他的肌膚,一刀刀,一寸寸,要将他身上血肉剮掉的幹幹淨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