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教主……怕……怕你餓……讓……讓……讓……”陳阿豆嘴笨,手倒是比嘴利落,一個“我”字還沒出口,便從食盒裡端出了兩大盤水晶肘子還有一壺爽口清新的楊梅酒:“讓……我……我給你送肘子來。”
雲少俠臉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他盯着盤子裡那些豐腴肥嫩的肘花恨不得把方才罵出去的老魔頭,再一字一句的撿回來。
送别了陳阿豆。
雲少俠立馬橫着筷子抓着酒壺,一口冷酒,一口肥肉,滿心歡喜的享受起來。
為了讓雲霄能安安心心的守在張瑾的床前,晏十三每隔一兩個時辰便會派人送一盒吃食過來。
原本守着病人醒來的枯燥因為有了這些吃食而變得格外讓人舒心。
張瑾第二次醒來的時候雲霄正在挖着一小碗奶香十足的杏仁豆腐,見榻上之人有了動靜,他忙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探身湊到張瑾身邊:“張家少爺,你醒了?”
再一次清醒過來的張瑾清秀的小臉蒼白如紙,烏黑清澈的大眼睛盈滿淚水,唇色也是灰白參半,見湊過來看他的人是雲霄,當場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裡,一雙瘦長的小手死死的攥住雲霄的衣襟,楚楚可憐的哽咽着:“雲少俠,那位晏教主好似很不喜歡我。”
“他又不娶你做媳婦,要那麼喜歡你幹什麼?”雲霄被張瑾抱得渾身都不自在,一陣細密的酥麻從腳底一路蹿到了頭上,他盡可能輕緩的掰下了張瑾纏在他胸前的小手:“你認識他時間久了就知道了,我若是能有他一半的武功和銀子的話,我脾氣保準比他還差。”
“可是雲少俠,你方才也都看到了,他不信我,他想殺我啊。”張瑾被雲霄從懷裡推了出去,隻好抱着床上柱形的軟枕貓兒似的蹭着:“你行行好,帶我走好不好?”
“帶你走?去哪兒?我實話告訴你吧張少爺,我渾身上下都翻遍了通共也就六兩銀子,連我都是仗着晏教主才有頓飽飯吃,你讓我帶你走,那就隻能等着餓死。”雲少俠不比晏十三,晏十三是從不對可憐之人心懷恻隐,雲少俠是單純的看不出來眼前的人到底有哪裡可憐。
“我不怕餓死,我隻怕枉死。”張瑾聳動鼻尖兒,似乎在強忍着眼淚:“反正我的爺爺,我的爹娘,我的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了,我還不如就随他們去了。”
“餓死和枉死有什麼區别?你早說你不想活了又何必讓我把你抱出來呢?”雲少俠的耐心也并沒比晏十三好到哪裡去,他當着張瑾的面來回拍了拍自己的臂彎:“你知不知道抱你這幾個時辰我胳膊都快累斷了!現在還酸疼酸疼的呢,你不想活了你早說啊!”
“對不起,雲少俠,你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張瑾順着雲霄的臂彎翻開了他的手掌,左手上的繃帶早已拆下,隻有掌心正中與命線并齊的位置還有一道細小的傷疤。張瑾撫摸着那道傷疤眼神熾熱:“雲少俠,你的手還疼麼?”
“玄天教的傷藥好用極了,兩三天結痂就掉幹淨了。”雲霄當場把手抽了回來,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繼續挖着碗裡的杏仁豆腐:“你現在身上用的也是玄天教的傷藥,穿的也是晏教主給你的衣裳,大夫也是他給你找的,你若是還有點良心就該把你的救命之恩記在他的頭上,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光對着我算是什麼意思?”
“可是,雲少俠……”被雲霄的生硬唬住的張瑾揪着被角更加委屈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從小身子不好,一直都養在家裡。家裡出了這麼大的變故,我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什麼深坑,什麼白骨,我統統都不明白。我不像你,也不像晏教主是江湖中人,能有一技傍身。現在我家裡人都不在了,我也無處可去,隻能指望你了。”
“指望我?你指望我幹什麼?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你我身上隻有六兩銀子了麼?”雲霄突然理解了晏十三為什麼好端端的說着話會想把這人扯死了:“你怎麼無處可去?你家裡還有那麼大個宅子,再怎麼說也能賣個兩三千兩,回頭你将養好了就去找個牙行,把你家那宅子賣了,後半輩子你一個人怎麼也夠吃喝了。”
雲霄刮了刮裝杏仁豆腐的小碗,眼神恍然睿智了起來:“除非你就不是張老丈的孫子,那宅子也不是你家的宅子。”
雲霄話音剛落,陳阿豆又提着食盒進來了,這一次他是給兩個人來送晚飯的。
雲霄的晚飯是紅焖羊腿,一條幹燒清江魚,外加一海碗米飯。
張瑾的晚飯則是一碗清粥,四碟小菜,外加一碗補氣凝神的湯藥。
“算了,先用飯吧。”雲霄把屬于張瑾的那一份放在了他的面前:“有什麼事,吃飽了再說。”
“雲少俠,我吃不下。”張瑾苦着臉,虛弱的朝雲霄擺了擺手。
“那就罷了,我替你吃了就是。”雲霄說着就端起了屬于張瑾的粥碗,仰頭一飲而盡:“正好我葷腥吃膩了,也免了浪費了。”
雲霄端着臉大的海碗,不停朝自己碗裡夾着羊肉,時不時的看一眼呆坐在床榻上的張瑾:“飯我能替你吃了,這藥得你自己喝吧?”
“雲少俠。”張瑾捏捏自己肩頭突出的骨頭,聲如蚊蠅:“我胳膊被鐵鍊綁了太久,實在擡不起來,你能不能……”
“胳膊擡不起來,你早說啊!”雲少俠撂下飯碗站在張瑾面前拽起他的兩條胳膊劃船似的掄了起來:“擡不起來便是血脈不通,你這樣活動活動……”
“疼!!!”可憐張瑾才剛醒來不久,就被自以為是的雲少俠折騰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