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恒逸指了指浴室外旋窗,示意對方瞅外邊烏漆的天色:“大晚上的,我上哪給你找鑰匙去?那鑰匙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我扔出去的,記不記得?”
他知道他在這人眼裡招人嫌,但也不至于嫌棄到半夜出走吧?
不過今天事故确實出在他身上。
想了想,他俯身湊了上去,勾唇給了個笑臉:“鑰匙别要了,明天我找你弟問密碼,親自把你送回去行不行?”
齊延曲搖頭,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說的依舊是那倆字:“鑰匙。”
力氣尚未恢複如初,這一下自然沒推動,起到一個催促的作用。
謝恒逸盯着眼前這個身似浮雲、氣若遊絲的病患。
良久,他從咬緊的齒關中憋出一句咒罵:“操,老子真服了。”
得!這次是他的錯,他認。
之後他必得新賬舊賬一起算。
齊延曲就算有了鑰匙,他也不會輕易放人離開。
謝恒逸站起身,走出浴室前低聲咕哝道:“小孩似的。”
倔得很,不達目的不罷休。
雨還在下。
他撐傘來到前庭小花園,打開手電筒,視線在草地裡搜尋着。
鞋子被髒水灌滿了,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十分難受,這還不是要緊的。
要緊的是草地跟泥巴混合成泥濘,密密麻麻的雨水在空中飄着,根本看不清雜草縫隙間是個什麼情況。
謝恒逸的臉頓時黑了好幾度,直想撂擔子不幹了。
可轉念一想,他要是半途而廢、空手而歸,豈不是要被屋裡那位笑死?
最後,他在雨中糾結了長達一分鐘,認命地彎下了腰。
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
算了,僅此一次。
謝恒逸冷着臉,在草叢中尋來覓去,潔白幹淨的手轉眼間變得肮髒不堪。
空中烏雲翻滾着悶雷,得虧院子裡沒有種樹。
找了十多分鐘後,他嫌傘礙手礙腳的,幹脆把傘一扔,一手扒開茂密的闊葉草,一手在其間摸索着。
不知來回翻了多少趟,他終于在一叢野花中摸到了個堅硬冰冷物。
鑰匙跟挂件都完好無損。
被淋透了全身的謝恒逸心中一松,總算揚眉吐氣。
他回屋把鑰匙抛進齊延曲懷裡,全然沒意識到自己成了狼狽的那個。
“喂,連句謝謝都沒有?”謝恒逸随手擦了把臉上的雨水。
齊延曲已然從浴室出來,褲子不方便換、隻能将就穿着,襯衫則用純色浴袍代替。
他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鑰匙,面上并不見失而複得的欣喜。
謝?謝什麼?謝謝這人把他的鑰匙扔了又找回來?
謝恒逸自知幹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還是忍不住發問:“這鑰匙很重要?還是這挂件鑲金子了?”
再不濟就是有什麼紀念意義,否則一個普普通通的鑰匙,何必讓齊延曲這麼在意?
齊延曲搖了搖頭,把鑰匙塞回他手裡。
鑰匙沒來得及洗,散發着土腥味。
謝恒逸不明所以。
但他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在他疑惑的注視下,齊延曲指了指鑰匙:“房子裡的貓還沒喂。”
什麼玩意?
謝恒逸不可置信:“所以,你執着要這鑰匙就是為了開門?不是為了别的?”
還有,讓他照顧病患就算了,那貓腿腳好好的,憑什麼也得他來照顧?
齊延曲反問:“鑰匙不就是用來開門的?”
沒毛病。
謝恒逸氣笑了。
還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鑰匙。
他前頭都說了,要開門找齊鑫歌問密碼不就得了。
這要的哪是鑰匙,要的是看他笑話。
好一個人民警察。
心眼不僅小,還多。
發梢在往下滴水,客廳地闆上都積起了水窪,身上衣物墜着雨的重量,無一不告示着謝恒逸方才做的蠢事。
他今晚像是被下了降頭。
他成了自己最厭惡的那類蠢貨。
沉默了會兒,謝恒逸說:“你故意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
這要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齊延曲眨了眨眼,直言不諱:“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