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也是這麼說的:“……很一般。”
吹毛求疵完,他又把公安局那位小心眼罵了一遍:搞這種色情服務的人不抓,抓他一個做好人好事的?
富少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顯然,那一長串問話,謝恒逸隻聽見了——“怎麼樣?”
硬是借着這三個字開了場批鬥大會。
一番如實相告把所有人聽沉默了。
謝恒逸全然不在意,繼續品其他酒。
過了會兒,氣氛重新活絡起來,富少大搖大擺地翹腿靠在沙發主位上,暗中給楊央柏使了個眼色。
楊央柏在心底給自個喊了一萬遍加油,又畏懼又期待地坐到謝恒逸身邊,舉着酒杯道:
“恒逸,你陪我喝點吧,喝完之後,我保證再也不纏着你了。”
他三指并攏、朝天豎起:“我發誓!”
小男生今天穿的上衣很短,擡手間露出一截白軟的腰身,不知是有心的還是故意的。
謝恒逸淡漠地掃了他一眼,沒說答應。
但不拒絕對楊央柏來說就是鼓勵。
他顫着手把盛滿琥珀色液體的酒杯挪了過去,放在謝恒逸觸手可及的地方。
謝恒逸盯着那杯酒看了會兒,仰頭一飲而盡。
意外的好說話。
楊央柏當他是同意了,為了彰顯誠意,趕忙給自己也灌了一杯。
接下來就是長達二十分鐘的灌酒過程。
樸實無華,一個倒酒、一個一口悶。
給什麼喝什麼。
喝得越多,楊央柏唇角笑意就越擴大一分。
從謝恒逸走進包廂起,他就一直觀察着,專門挑對方喝得差不多的時候上前。
他自認酒量不錯,正常人都經不住他這麼整。
一想到等會喝醉的謝恒逸任他擺布,他就興奮得眉歡眼笑。
可喝着喝着。
提前吃過解酒藥的他都上臉了,已産生神志不清的兆頭。
反觀謝恒逸,舉止自若,甚至捏着酒杯敲了敲桌,嫌他倒酒的速度慢。
失策了。
他忘了對方不是正常人。
不愧是他楊央柏看上的男人!
楊央柏強撐着又堅持了會兒,最終眼前一花,倒在桌子上五花八門的空酒瓶堆裡。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謝恒逸根本沒答應陪他喝酒——
謝恒逸隻是單純想喝酒。
不止是楊央柏,半個小時過去,一群人倒了個七七八八。
謝恒逸頓感無趣,放下酒杯接了個電話。
來電人備注為“617”。
這是他的習慣,會将每個認識的人都排号編碼,防止把不熟的人記混。
617是他在慧識網吧認識的朋友。
朋友二字在他的人際關系網中含金量極高,能被他稱為朋友,意味着對待此人可以放下戒心、不計較利益得失。
盡管這位617智商低如障礙人士、根本無利可圖,但因為有一顆赤忱真心,他閑暇時也樂意幫此人收拾爛攤子。
就當積德了。
不過積的明顯是陰德。
好人不僅沒有好報,好人還遭報應了。
在電話即将被自動挂斷時,謝恒逸接了。
接通的第一秒,清澈愚蠢的少年音就傳了過來:
“謝大神,你是幾單元幾棟來着的?”
謝恒逸答道:“D1-104。”
“你要幹什麼蠢事?”
對面心虛地咳了兩聲,神神秘秘地說會送他份禮物,叫他今晚上一定記得回家。
通話結束。
謝恒逸收起手機,環顧一圈包廂内。
十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沙發上,還有些東倒西歪地趴在地上。
少數感知能力尚存的,也已經通紅着臉在發酒瘋。
謝恒逸慢悠悠開了幾瓶高度數酒,賞了他們一人一次烈酒澆頭。
對于那些格外欠收拾的人,謝恒逸采取“特别優待”措施。
他去要了一箱冰塊,混着酒怼臉倒了下去。
冰火兩重天下,先前那個大塊頭被澆醒了。
許是因為酒後壯膽,且理智未恢複完全,大塊頭草草抹了把臉,随手拿起一個空酒瓶就開沖:“操,老子非得整死你不可!”
謝恒逸握住朝自己揮舞過來的酒瓶,将其從大塊頭手中奪了過來,狠狠朝卓沿一砸。
“砰!嘩啦——”
酒瓶頃刻間解體,支離破碎地散落一地。謝恒逸的幾個室友聞聲驚坐起,見是大哥在教訓人,又閉眼接着暈了。
謝恒逸撿了最尖利的一塊玻璃碎片,抵在大塊頭脖子上。
他勾唇笑着:“誰是誰老子?”
用的是開玩笑般輕松的語氣,做的是能取人性命的事。
力量懸殊,高下立判。
大塊頭忽然意識到,面前人的肌肉是實打實的,靠的是長期野蠻的超負荷運動,與他這靠蛋白質增肌的花架子不同。
他動彈不得,嘴皮子張了張:“你、你是。”
碎片尖端逼得更近,戳到了脖子上的表皮層。
謝恒逸不耐煩:“說清楚點。”
何必磨磨蹭蹭的。
他收拾人一向點到為止,服了就行。
畢竟揍人隻會産生腎上腺素,不會産生多巴胺。
大塊頭徹底認慫了,絕望地扯嗓子大喊:“你是我老子!我老子是謝恒逸!”
得到滿意的回答,謝恒逸帶侮辱性地拍了下大塊頭的臉頰:“喊這麼大聲做什麼,當我兒子你還不夠格。”
他扔掉玻璃片,想起了617的話,不再逗留,轉身離開了包廂。
若是忽略掉他身上的酒氣,就跟沒事人一樣,完全無法跟他剛才的所作所為聯系到一起。
來時漫然,去時也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