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鑫歌遺傳了母親的急性子,一旦做了決定,就要馬上辦下來。
不到兩個小時,他租好輪椅、辦完出院手續,還把貓接到了白馬莊園,順便風風火火地置辦了日用品。
跑上跑下忙活一通,他仍覺不累,辦事一氣呵成,唯有将齊延曲從病床轉移到輪椅上時費了點勁。
齊延曲有些時日沒動用過腿腳,借用了拐杖才成功支起身子,坐在了他看來小題大做的輪椅上。
身高一七九的齊鑫歌深感慚愧:“哥,我矮了點,也沒抱過人,怕給你摔了……但是你不用擔心,我那兄弟老高了,還特别有勁兒,之後兩個月你腳都用不着沾地!”
齊延曲指尖一下一下敲着钛合金扶手,突然發問:“齊鑫歌,看過我的病曆單嗎?”
說出的話如拉得平直的線,不帶情緒波動,無端令人繃直脊背。
有那麼一瞬間,齊鑫歌覺得自己回到了中學教室,正在被老師抽問。他不由換成規規矩矩的站姿,飛速作答:“看過!”
“診斷結論寫的什麼?”
“受到暴力打擊引起的裂紋骨折,未見明顯骨質移位……”
齊鑫歌越說越忐忑,不明白他哥問這個的用意是什麼。
他就聽出來他哥這會有點想打他。
想了想,他覺得挨他哥的打并不難以接受。作為一個合格的弟弟,他是不是應該去買塊戒尺?免得他哥打得手疼。
遺憾的是,他哥沒有動手的打算。
“骨裂。”齊延曲隻是冷臉強調,“不是癱瘓,更沒有截肢。”
齊鑫歌讪讪一笑,接着馬上叫了輛無障礙多功能專車。
總之鐵了心不讓齊延曲在醫院待到第二天。
兩人直達小區,做完詳細登記後才進了大門。
這一片都是行列式布局的獨棟,背靠風景區,私密性很強,和齊延曲原先住的老破小天壤之别。
輪椅在柏油路上平緩前進,這裡比城市中心甯靜得多,是個适合常住的好地方。
齊鑫歌沒有第一時間落屋,而是推着齊延曲去問候他那位好兄弟。
此事得快點安排好,他的訓練進程不能耽擱下去。
等把他哥交到好兄弟手裡,他就可以放心歸隊參賽了。
雖然好兄弟還不知道此事,但他相信心慈手軟的對方一定會答應的!
大不了他到時候一哭二鬧三上吊。
齊鑫歌俯身打量着齊延曲的臉色,順便賣了個乖:“哥,怎麼樣?”
他問的是環境。
齊延曲緩緩開口:“離派出所挺近的。”
“……還有呢?”
“物業管理不錯。”
果然不能指望他哥說出什麼好話。
沒聽到誇獎的齊鑫歌喪氣地埋下了頭。
不到一分鐘,他自我安慰完畢,再次精神抖擻起來,對好兄弟進行了一輪消息轟炸,問對方一單元在哪。
對方沒有回複。聊天頁面翻到頭全是他一個人的消息。
天色逐漸黯淡。
從進小區到現在,已經繞了二十分鐘了,齊鑫歌沒敢中途透露自己是個路癡的事,愣是繼續繞了幾大圈才找到一單元。
他松了口氣,開始挨個湊近找門牌号。
這就容易多了,他邊找邊咕哝,沒一會兒就轉頭向齊延曲宣布喜訊:“找到了!就是這,D1-104。”
與此同時,時鐘針指向九點,兩側庭院燈倏然亮起。
柔和的暖白光揚揚灑灑鋪滿了路道,一掃寂靜寥落,給人鵝絨般輕盈舒适感。
也正是齊鑫歌轉過頭的那一刻,馬路盡頭處出現一個腰背筆直的身影。
是個身姿如山間青松的男生,步履不疾不徐。
距離太遠,燈光太昏沉,在男生臉上除了晦暗再看不清其他。
平白散發出危險氣息,仿佛隐匿于黑暗中的鷹隼,随時會對人造成緻命一擊。
神經大條的齊鑫歌沒察覺出這些,他雙眼眯成一條縫,墊腳瞧完蹲下瞧,試圖通過不同角度确認男生的身份。
直至男生漸行漸近,他不再猶豫,大大咧咧叫出對方的名字:“謝恒逸!”
嘹亮的叫喚聲傳播開來,在岩闆外牆上反彈,蕩出隐隐約約的回音。
被直呼其名的男生沒有即刻回應,仍慢騰騰走着。
不過片刻,穩健的腳步聲愈發清晰。
齊延曲沒有回頭,但能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後停下。
因為他聞到了一股酒味,濃烈到無法忽視。這個發現引得他眉間不自覺蹙起,擡手輕掩鼻尖,勉強壓制下心中不愉。
叫做謝恒逸?
名字有點熟悉。
“你來幹什麼?”男生在家門口站定,看也沒看輪椅上的人,自顧自跟齊鑫歌對着話,“送什麼禮物要你親自當跑腿?”
齊延曲微低着頭,心不在焉地想:
聲音也有點熟悉。
成敗在此一舉,齊鑫歌緊張不已,雙手合十作祈禱狀:“謝大神,若非萬不得已,我是絕對不會麻煩你的!這次實在是快把我逼上絕路了。”
諸如此類的話謝恒逸今年聽過不下十次:“哪條絕路?你住懸崖上是吧?”
齊鑫歌噎住了,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差點接不上話。
好在謝恒逸自認寬宏大量,調侃一句後便不再為難,直入正題:“什麼事?”
生怕恩人反悔似的,齊鑫歌一句馬虎眼都不敢打,連忙道:“能不能幫忙照顧一下我哥?”
“就兩個月!等我忙完比賽就沒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