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雨裡,雨點順着傘面滑下來,噼裡啪啦的,謝寒玉又看着那女子朝自己走過來,那股清淺的桃花香不知什麼時候又沾染了一絲暖意的香調,是江潮身上的氣味。
江潮身上的香總是很淡,他也是那幾日睡醒後聞到棉被上沾染的氣味,像是梅尖凝住的一團雪,細微而和煦的日光灑在上面微化而未化,可她隻是去說了幾句話,為何便沾染了這香氣?
他們離得應該很近,才能染上吧!
“怎麼了?”
謝寒玉恹恹的問道,那玉鈴也晃得惹人煩。
“那位江公子說,那筐子番石榴是您的,他無權處理,若是你同意了他自然無話說。”
夭夭打量着這位仙風道骨的年輕男子,臉頰不由得泛起紅暈,“夭夭——”
“你去拿吧。”
謝寒玉打斷她的話,“多拿些。”
“謝過公子。”夭夭還沒說完,謝寒玉便提步離開,留下一陣涼意。
謝寒玉沿着船面走,卻不想反倒離江潮越來越近,他站在那裡甚至能聽到某人談論自己的聲音。
“我不喜歡——”
雨絲變得更加細密,砸進謝寒玉的心裡,他瞥見自己衣角處沾染的一點泥污,與整個衣裳格格不入。
他彎下身子指尖一點點的把那抹泥污用靈力消除幹淨,謝寒玉很少直接用靈力來請洗衣物,素日裡他總是直接換了或者用清水來洗,今日罕見的動用了靈力。
謝寒玉覺得自己最近變了太多,他還在思索就聽到一聲尖叫,他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靈力波動,距離很近。
接着他便蓮初和樂重簾喚過去,見到了這張紙錢。
謝寒玉推開窗子,指尖寥寥幾筆在空中畫了個符篆,紙鶴便冒出來,“順着這上面的氣味兒去尋,切莫打草驚蛇。”
紙鶴僵硬的點點頭,撲哧着翅膀飛走了。謝寒玉在窗子那兒站了一會兒,想到了什麼,便又推來門出去。
桃花面絕不隻他們幾個人中招,謝寒玉一家一家的尋去,有紙鶴在前面探路,他很快便找到了幾家同樣收到桃花币的人家。
“這,她要來買布料,我總不能不賣吧,咱們是生意人家,要賺錢的啊!”女人叫嚷着和身旁的男人說話。
“那現在怎麼辦,賺了錢也沒命花。”男人氣勢洶洶,一腳把凳子踢的老遠,“誰都知道幾年前的人死的有多慘。”
女人不接話,隻一味兒的哭泣,“我又能如何,勻兒馬上就要結親了,總要多賣錢些備下聘禮吧。”
“唉,”男人重重的歎了口氣,“去取些熱狗血來,我聽說妖怪若是沾上這東西,便能現出原形,或許能逃過一劫呢。”
謝寒玉從外面撐着油紙傘走進來,“敢問——”
“不賣了不賣了,今兒這店打烊了,若是買布另尋别處吧。”男人不耐煩的朝他擺手,就要關門。
“老頭子,你瞧他那相貌,那穿着,是不是仙門弟子?”女人把男人拉過來,一直到屏風後來躲好了,才小聲開口,“我瞧着不像是普通人,還有身後那柄劍。”
“你可不要看花眼了?今日那桃花币的事兒就是個例子。”
“反正都要死了,信一回總比等死的好,也比你那不着調的狗血好,沒良心的東西,那狗你也下得去手,什麼東西。”
“我那不是沒辦法了嗎?”男人摸着胡子,最終還是點點頭,走出來,聲音中帶着試探,“這位仙君?”
“仙君,是何方人士?”
“懷仙門謝寒玉。”
“是懷仙門的,懷仙門的肯定不會錯。”男人和女人對了個眼色,“仙君,您可要救救我們啊!”
他接着便把收到桃花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哀嚎道,“我們兩個這上有老下有小,我家孩子還等着結親呢!仙君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老人家放心,我既來了,必定保你們無恙。”謝寒玉打量着四周,在屋内轉了一圈。
謝寒玉忽的變出一柄扇子,輕輕一扇靈力向四周散去,一縷水紅色兒的煙霧從布匹中跑出來,悠悠的升到艙頂。
兩人頓感到一抹涼意刺入骨髓,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濃重的香氣,幾乎膩味的香調,熏的人暈暈沉沉,像是浮在空中。
夢卻沒有到來,他們被一道清冷的聲音喚醒,“睜眼。”
無盡的黑暗被眼前的光亮所替代,這白光過于耀眼,兩人半眯着眼睛,見謝寒玉已騰空揮手甩扇,那一縷成形的煙霧四散開來,扇子呼出淩冽的勁風,将那霧氣絞了個幹淨。
“找個地方躲好,不要合眼。”
謝寒玉回過頭對兩人說,男人一聽忙拽過女人的袖口,躲在衣櫃裡,僅透過那狹小的門縫看着不知從何處又凝聚成一柄劍的霧氣。
那抹香氣已經重到令人幹嘔的程度,謝寒玉無端想着江潮身上那股清淡的氣味,竟一時兒晃了神,那柄凝聚成實體的劍朝着他的胸口刺來。
悶哼一聲,他嘴角流出來一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