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寒玉還沒反應過來,隻見江潮已經大快朵頤起來,他用的是自己剛才的調羹,他手指輕輕上挑,江潮手裡的調羹立刻就飛了出來,掉在桌面對角處。
江潮睜着眼睛,嘴巴微張看着他,手指還停留在半空中,他嘿嘿了兩聲,“這,那個,我不是故意的,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在乎這些細枝末節嘛。”
“可能江公子喜歡與他人共用調羹,謝某沒這個喜好,還望自重。”
“啊,我自重,好的。”江潮繼續拿起自己的調羹,大口吃起來,三下五去二把第二碗吃了個幹幹淨淨,心裡不禁吐槽。
“我一條龍都不嫌棄他,他還好意思讓我自重,師兄之前好像說過,這叫欲擒故縱,畢竟他都讓我吃他的馄饨了,人總是要害羞矜持一下的,不能得隴望蜀,得寸進尺是吧。”
“大娘,您做着馄饨真好吃。”江潮絕對是個能把一衆女子哄的歡天喜地的實誠人,“跟我師姐做的一般好吃,隻是這麼多幾百年,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仙君,您真是會開玩笑,怎麼就幾百年了呢,可是過糊塗了,倒是老身也才活了幾十年。”
“我可是——”江潮張口就來,又迅速想起了什麼,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極大。
他要說他是條活了幾百年的龍,會不會當場被謝寒玉打死,君子不跟小人鬥,識時務者為俊傑,“失禮了失禮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貫比較喜歡胡言亂語,胡說八道,我還小着呢。”
真憋屈。
江潮委屈的又吃了一口馄饨,眼巴巴的盯着某個人,某個可能對他心懷不軌,有危險的人。
謝寒玉坐在簡陋的木闆凳上面,他今天換了身月牙白的長衫,仍是那抹紅色的間帶,如瑤林玉樹,哪怕被某個妖精搶走馄饨也沒有生氣,端正的坐在那裡。
江潮看着他這幅樣子,生氣但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他隻感覺謝寒玉整個人都透漏着陰陽怪氣。
江潮表示說不過那我就甘拜下風,老老實實的重新拿起自己原本的調羹。
他那身海棠紅的衣衫袖口本就寬大,主打的就是一個飄逸之态,一擡起胳膊,袖子便自然而然的落到肘間,謝寒玉就看到了他腕間那隻镯子。
那是一隻非常漂亮的镯子,散發着瑩白如玉的光,謝寒玉隻看了一眼,江潮便立刻遮住了手腕,他這如霜似雪的手腕豈是他能看的?
謝寒玉不明所以的就被某條慣愛無理取鬧的龍給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
“二位仙君,不瞞您說,我們之前也是請了不少仙門弟子來除妖的,隻是這惡龍着實聰明,功力也深厚,跟那些請來的弟子們打了幾場後,就漸漸的有了防備,也不主動攻擊人了,隻當到了藍溪河正中,船隻就會猛的翻動,不少人就墜落到河中,無人生還,所以,明日二位仙君怕是要小心,不妨便跟着我們幾個,化作村民的模樣,也好瞞過那妖怪。”
“廢話,我堂堂——”江潮聽完老太太的話,整個人直接從木凳上跳了起來,吓得老婦人滿臉驚喜,“這位仙君可是有奇招?”
“我——”
謝寒玉望了那上蹿下跳的人一眼,真真是片刻都不得安生。
“自然是沒有的。畢竟我還年輕嘛,呵呵。”江潮尴尬的笑了兩聲,“或許你旁邊這位有什麼想法呢。”
“沒有。”
江潮噎了一下,這人就會給自己添堵。
老婦人見狀心裡不禁嘟囔幾句,但眼前的狀況讓她隻能相信兩個人,“兩位仙君暫且休息一晚,明兒一早我便帶着兩位去藍溪河瞧瞧情況。”
“有勞娘子了。”
“哪裡的話,我姓姜,名葵,這名字還是我那老頭子專門請教書先生給取的,叫我姜婆婆就好,老太婆我一把年紀了,要是能看到這藍溪河恢複往日的甯靜,也算是圓滿了。”
姜葵笑起來,她滿口的牙幾乎掉了個幹淨,花白的頭發用一根削的幹淨的桃木盤起來,整個人很是瘦削,像是一根柳樹枝。
“兩位仙君不要嫌棄,這房子老舊,如今隻剩下兩間能住人,今晚上怕是要委屈兩位住一起了。”姜葵輕輕咳嗽了幾聲,她顫畏着身子,看着院子裡的人,其實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景了,唇角一直帶着笑意。
“額,”江潮用手肘碰了一下謝寒玉,低聲道,“你說話啊。”
“多謝婆婆,叨擾了。”
謝寒玉頓感肘部的溫熱,燙的灼人,他在懷仙門時,很少會有人與他這麼親近。
玉溪真人素日裡端的是掌門的規矩,那些子的師弟師妹們一貫把他當作洪水猛獸般,原來與人親近是這種感覺。
“我呀,自然是沒問題,既然我們的謝小仙君也沒問題,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喽。”江潮自然的把手搭在謝寒玉的肩膀,他在心裡暗自數着時間,結果都數到十了,也沒見那人把自己給甩開。
“不對勁呀,”江潮心想,他把臉湊到謝寒玉面前,“多謝仙君不嫌棄啊。”
謝寒玉的心裡猛得一動,他連忙側開了頭,“離我遠點。”
“這才對嘛。”江潮唯命是從,半推半就的向後退了一公分。
這鴻溝的距離,不是嗎?
謝寒玉盯着這厚臉皮的人看了幾眼,結果那人無動于衷,他有的時候真的很無奈,畢竟他沒見識過如此厚顔無恥之徒。
謝寒玉隻能先一步進入到房間裡面,雖然有些老舊,但姜葵仍然把這裡收拾的很幹淨,小巧的四方窗口,正映着院内那棵梨棗樹,剛立了春,細嫩的枝桠剛露了個頭,翹翹的别在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