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楝看他沒有反應,開口道:“不是說要學習,不去書房嗎?”
江陸沉心不甘情不願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我這地方一共五十多平,一居室的住所哪有什麼書房,東西都在卧室呢。”
祁楝的面色變得古怪起來:“一居室?那你的朋友來你家住在哪?和你一起嗎?睡一張床?”
江陸沉仿佛聽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怎麼可能,他呼噜打得震天響,和他住一屋我晚上還睡不睡覺了?”
祁楝莫名的松了口氣,一臉嚴肅的認真說:“我睡覺不打呼噜的。”
頓了下,自信道,“從來不打。”
“啊。”江陸沉茫然的眨了下眼,“所以,這和我有什麼必然的關系嗎?”
祁楝沉默了。
過了幾秒,他别過臉:“房間在哪?”
“啊,就在那邊...”他的尾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來,這幾天他都沒有打掃屋子,而且今天早上他起床晚了,為了找件能和祁楝相抗的衣服,把衣櫃翻得亂七八糟,衣服也全攤在床上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他不認為自己能和僅見過一面的祁楝能坦誠相待到這種地步,急忙出聲阻止:“等一下,别!”
但是話說晚了,祁楝的手搭在門把上,輕輕一推,門自然的向裡面倒,貼在牆上的固定吸鐵上。
卧室裡的光景瞬間一覽無遺。
衣服在床上堆成一座松松垮垮的小山,桌子的大部分被沒來得及收拾的外賣盒和奶茶杯霸占,還有個充當煙灰缸的盛水塑料瓶子。
他的卧室連着陽台,而此刻陽台上,一條白色的四角旗幟正随風飄蕩。
江陸沉:!!!
他快步走過去,一把将祁楝推出去,砰的一下關上門。
兩分鐘後,他喘着粗氣,白色的狼尾微微淩亂炸開,從臉到裸露的脖頸處都泛着一抹薄紅色。
他故作淡定,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雲淡風輕的側着身子給祁楝讓路:“好了,進來吧。”
祁楝專注的盯着他看了幾秒,直到他隐約停留在暴走的邊緣,馬上就要揪着他的領子,準備久違的打一場時,男人把視線移開了,從容邁着步子走進去,坐到椅子上,開始翻看他放在桌角的練習冊。
江陸沉:。
他捏緊了拳頭。
真!的!很!憋!屈!!!
祁楝打開最上面的數學練習冊,翻看的同時眉頭蹙起。
江陸沉的心髒砰砰的跳,感覺四肢百骸的血液流動速度都要比平時快上好多。
很久以前在學校面對老師查作業的那種壓迫感,還有逃課被教導主任追着跑的緊張刺激,如今他在祁楝身上重新感覺到了。
良久,椅子上的男人終于有了動作,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江陸沉那頁打滿叉叉的練習冊上點了點:“你自己也看出來了吧?”
江陸沉滿腦子都是關于祁楝做了秃頭教導主任的幻想,正在心裡暗自發笑呢,絲毫沒有注意到祁楝在說什麼。
他愣了下:“什麼?”
祁楝撩起眼皮看他,說得直白:“你做了這麼多題,難道就沒意識到自己的基礎太差,你買的這些練習冊不太适合現在的你做嗎?”
江陸沉抿了下唇,沒說話。
他當然看得出來。
有不少公式在他後來查的資料裡說明了是高一高二的知識點,可他高中渾的一批,原本就沒怎麼學過,更何況現在距離他的校園生活已經過去太久了,能想起來的隻有學校的那座翻起來容易腳滑的牆,和附近黑網吧的煙臭味。
跟學習沾邊的東西想不起來一點。
“能學什麼樣學什麼樣呗,”他看似滿不在乎的輕松說,“直播間的那些标題都是我吹牛|逼,為了招粉的,反正我本來也沒想考多好的學校,隻是想混個學曆,弄張大學文憑而已。”
祁楝仍舊沒有說話,那雙黑得不見底的狹長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是要将他整個人都盯出個窟窿來,亦或者是想透過他皮相下的血肉,看透他的靈魂。
許久,他才開口:“你真是這麼想的?”
明明他才是站着的那個,卻恍然有一種被祁楝居高臨下審視的錯覺。
一句話沒有過多的起伏音調,但裡外都莫名透着一股“我知道,你不是這麼想”的洞察。
草,憑什麼才認識沒多久,祁楝就能擺出一副很了解自己的樣子,憑什麼?!
他唇邊勾起一個弧度,繃緊的身子微弓着——是一個相當防備的姿勢。
說的話破罐子破摔,近乎尖銳的話竹筒倒豆子般噼裡啪啦往外冒:“對啊,我就是這麼想的,我不能這麼想嗎?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我上學的時候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抽煙打架逃學,我都幹過。要不是打遊戲好,早就成社會閑散人士了,現在想弄個大學文憑都是我上進,我怎麼就不能這麼想?”
“祁楝,說到底我們不過是一開始從網上說過幾句話,你教過我幾道題,今天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你憑什麼就能這麼坦然的做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樣子?你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