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最近新得了對龍鳳胎。

據說出生那日祁家夫人的産房上空雷雲滾滾，是千年難遇的大祥之兆。這個消息攪得都城内議論紛紛，要知祁家本就是陰陽世家，向來人才輩出一家獨大，如今更是再添兩位人才，真不知往後該是何等的榮華富貴啊。

然而喜得一對兒女的祁夫人卻沒有那麼開心。她剛經曆完一次生産，身體正虛弱得很，但是在場還有人比她更虛弱。祁夫人心疼地看向自己剛出生的女兒，手指輕放在她鼻前，過了幾瞬才能勉強感受到那微弱的鼻息。反觀兒子，此刻卻是不哭不鬧，睜着又圓又大的眼睛在一旁靜靜待着。

祁夫人看了一眼她的兒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像他們這樣的家族，時常遊走于陰陽兩道，本就受陰氣的影響難以受孕，更不用說雙生子，生下來必定有一方體弱，甚至還有可能胎死腹中。如今起碼兩個孩子都順利生了下來，她這般寬慰自己道。随後直起身子，按照流程依次把孩子抱在懷中，掌心貼着孩子的額頭，來探查他們的靈眼開合程度。

每個陰陽世家所掌握的陰陽之道都不大相同，祁家所掌握的就是靈眼。靈眼位于眉心上一寸，大小與尋常眼睛無異，需出生後由當家主母用特殊法力查看。普通子弟若開了二分之一那已屬于天資聰穎，往任主母也是開到了四分之三便已是難得的天才。此刻，祁夫人看着手中的兩個孩子，卻難得的陷入了沉思。

因為她的這兩個孩子均開了全眼。祁夫人想到了自己生産時的紫雲遍布，又想到了體弱的女兒，心中歎了口氣，不知道是福是禍。

祁聞祁觀八歲那一年，姐姐祁聞因病去世了。自那天起，過去用來慶生的喜日往後全部變成悼念祁聞的喪日。

由于靈眼全開所帶來的副作用，姐弟二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的毛病：祁聞出生時不僅體弱，她的聽力也受到了折損，故祁夫人以“聞”命名；而祁觀則先天視弱，不能長時間視物，因此祁夫人對他以“觀”為名，并長期用特制的白紗遮蔽雙目。但是這并不妨礙姐弟二人相互溝通，靈眼全開讓他們可以窺探到其他人的靈魂，這靈魂正是一個人的根本。因此他們在彼此的眼中，并不是一副表面的皮囊，更多的是内在純白無暇的靈魂。

祁聞的靈魂并沒有因為她的體弱而逐漸黯淡，因此祁觀也一直不認為他的姐姐去世了。在祁聞的葬禮上，他沒有留下一滴淚。祁家的其他子弟從後方注視着這個穿着一身喪服，面上覆白紗的孩子，他們都知道這是祁家僅存的天才，而另一個天才就在它的前方的棺椁裡。他們看着祁觀轉身，白淨的臉上是滿滿的疑惑。他問：“你們為什麼要哭？姐姐她不是就站在我身邊嗎？”

衆人駭然。他們的靈眼不足以讓他們窺探到他人的靈魂，自然也就無法感受到祁觀的世界。但是他們也知道眼前這位年歲尚小的孩子不會說一些莫須有的話來诓騙他們，更何況比起靈眼全開的天才之名，祁聞祁觀的姐弟情深同樣在家族内廣為流傳。“阿姐”二字對于祁觀而言，不僅僅隻是親屬關系的稱謂那麼簡單。祁觀沒有理由這樣不尊重他的姐姐。

“好吧，原來你們真的看不見。”祁觀撇了一下嘴角，就這樣離開了大堂，徑直往他和祁聞的卧室走去。他們都看到了，祁觀走路時伸出的左手，仿佛是在虛空握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