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穿透雲層,為荒涼的峽谷鍍上一層銀霜。梅花十三握緊手中的短刃,呼吸在寒夜中凝結成白霧。
這次任務是師父選給她來磨砺武功的,不需要伊幼出手。師父出門,不想有首領的手下跟着礙事,便把伊幼丢給了自己,順便可以保護未完全成長起來的她。梅花十三剛剛已經刺殺成功,按理來說已經完成了任務,卻沒想到刺殺目标還有同夥潛伏在叢林暗處。
"十三姐姐!小心後面!"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梅花十三還未回頭,一道嬌小的身影已經閃到她背後。
"噗嗤——"
毒镖刺入血肉的聲音讓梅花十三渾身一顫。她猛地轉身,看見伊幼站在她身後,肩膀被一枚泛着幽藍光芒的暗器刺穿。鮮血順着她的白衣滴落,但她卻隻是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小伊!"梅花十三的聲音幾乎撕裂,她着急地将女孩拉到懷裡。她瞬間出手,短刃寒光一閃,偷襲者的喉嚨噴出鮮血,倒地而亡。
她扶住伊幼,手指輕輕觸碰她肩上的傷口:"你還好嗎?為什麼傻站在那不反擊?笨蛋,你明明可以殺了他!"
伊幼歪了歪頭,眼神清澈得近乎天真:"可是,青鳳大人沒有命令我殺人呀。"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刺進梅花十三的心髒。
——她是被刺客聯盟奪取的黑醫專屬打造的武器,隻會執行命令。
梅花十三的指尖發冷,又想到了上次伊幼滿身是傷如行屍走肉般的身影。恍惚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母親也是這樣,擋在幼小無能的她的面前,然後永遠地倒在了血泊中。
"不……不要再這樣了……"她聲音顫抖,手指不自覺地撫上伊幼的臉頰,仿佛要确認眼前的人還活着。梅花十三有些不想再看到這個少女滿身創傷的模樣了,就像她不想再看到如母親一般有人為了保護她而受傷。
伊幼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清清淺淺笑了,她如同遇到糾結的難題一般,困惑地看着她,突然伸手輕輕擦掉梅花十三眼角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十三,你哭了嗎?"
“别傷心,我不疼。”
梅花十三酸澀之餘有些羞惱,剛想說什麼卻猛地僵住。
伊幼……竟然在安慰她?
這個被刺客聯盟當作"兵器"培養的女孩,明明被刺客聯盟所有人視為無情感的類人機器人,明明連疼痛都感受不到,卻會因為她的眼淚而困惑?
有沒有可能——她不是沒有感情。
她曾經也是正常的人類嗎?她會不會隻是……從來沒有人教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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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梅花十三親自為伊幼處理傷口。毒镖造成的傷口很深,伊幼卻隻是安靜地坐着,光滑白皙的脊背上,那可怖的創疤泛黑,血液汩汩流淌在誘人的白,像用畫筆創作。
她上好了藥,一圈圈系緊白色繃帶。"疼嗎?"梅花十三輕聲問,略帶薄繭的食指輕輕刮蹭着少女的肌膚。
伊幼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笨拙的微笑:"嗯……我是無痛症素材體,我是武器,不會痛的。但是十三這樣看着我的話,心會有點奇怪的感覺,不讨厭。"
梅花十三的手指攥緊殘餘的繃帶,微微顫抖。
不會感到疼痛就可以習慣受傷嗎?像武器,像棋子,像永遠得不到愛的小狗,像隻為綻放取悅他人而燃盡後無人問津的煙火。這種悲劇的制造者一定是個豬狗不如的混蛋。
"伊幼。"
"你想離開這裡嗎?"
梅花十三清麗的面龐籠罩在陰影中,她牽住她的手,月光下她們的影子重疊,像一對真正的好朋友相擁。梅花十三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顯然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她慢慢看見了藏在人肉與機械之下的另一個年輕少女的靈魂。
那不是刃。
不是狗。
不是刺客聯盟的奴隸。
那是一隻需要自由的囚鳥,而梅花十三想要做打開籠子的鑰匙。
伊幼歪着頭看她,孩子氣的臉龐在月光下明暗交錯:"離開?去哪裡?"
“哪裡都可以,你不能再被刺客聯盟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