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肖遲厭直接擋在了季書安的前面,将人死死護在身後,“你别看他,我可告訴你們,這房子我已經租了,現在我讓你們從我家裡出去!”
聽見房子已經租出去了,大姨還想瞪季書安。
但對上肖遲厭那不好惹的模樣,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倆人終于是怕了,一步三回頭地逃出了季書安家。
“臭婆娘,怎麼辦!老子可沒多得錢給你兒娶媳婦!”男人方才的和善立馬轉為兇惡。
大姨打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在這兒說什麼,被聽見了怎麼辦,先回家,我肯定讓這兒兔崽子把房子吐出來!”
***
直到門關上,屋裡才終于恢複平靜。
肖遲厭轉身,看着低頭不語的季書安,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正準備道歉。
誰知,季書安擡頭望着他,眼裡滿是笑意,“謝謝你,肖遲厭。”
短短一天,季書安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次謝謝了,可他就是很感激肖遲厭,感激他像星星一樣照亮着自己的黑夜。
吃過晚飯後,夜已漸漸深了。
肖遲厭将季書安扶到床上後,又睡回到了自己的沙發上,聽見簾子後平緩的呼吸聲,他才輕輕摸出手機,将屏幕亮度調到了最低。
肖遲厭:你今天給我說的代練,還有嗎?
賀小鈞:咋啦肖哥,你缺錢嗎?
賀小鈞:缺錢的話我可以給你。
肖遲厭:滾一邊兒去,我就是想練點英雄,錢不錢的無所謂。
雖說和賀小鈞也算得上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但肖遲厭不願在金錢上摻雜太多。
賀小鈞:練英雄你可以拿我号呀,我的可是全英雄全皮膚。
肖遲厭:……到底還有沒有,沒有我找别人去了。
賀小鈞:有有有,這裡有個要小國标的,2400。
賀小鈞:對了肖哥,你和你那朋友道歉了嗎,啥時候可以來我這兒?
肖遲厭:給你說多少次了,那是我朋友!
賀小鈞:對對對,你朋友,所以道歉了嗎?
肖遲厭:還沒有,暫時不會回來。
說到這兒,肖遲厭聯想到季書安被欺負的樣子,他仿佛能看見季書安跌坐在巷尾的模樣——盲杖斷成兩截的裂口閃着桦木芯的慘白,像被剝開皮的傷口。
季書安那樣子,一看就柔柔弱弱的,根本不像能打架的人,這些都不禁讓他的心裡泛起保護欲。
肖遲厭:行了,搞快把号發來。
等着賀小鈞發号的功夫,肖遲厭又想到了季書安身上的傷口。
剛才上藥,他似乎很怕疼,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不那麼遭罪的藥。
肖遲厭:對了,你知道有什麼好一點的治傷藥嗎?
賀小鈞:肖哥你受傷了?怎麼回事,誰幹的,我明天就找人去收拾他們!
肖遲厭:問那麼多做什麼,問你藥你就說你知不知道。
賀小鈞:肖哥,你總得讓我看看傷口啥樣吧,我又不是神醫,總不能賽博把脈吧。
肖遲厭從沙發上坐起來,看着簾子毫無動靜,看樣子應該是睡着了。
隻是給傷口拍張照,好像,也沒必要把人叫醒吧。
于是,肖遲厭站起身,蹑手蹑腳地走到簾子前,輕輕撩開布簾,側着身子鑽了進去。
季書安側躺在床上,呼吸平穩而輕緩,顯然是已經睡熟了,他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肖遲厭站在床邊,低頭看着他,心裡莫名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
他輕輕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季書安身上的衣服撩起。
今晚剛擦過消炎藥的傷口,又隐隐透出淡紅色的血漬,他的手指停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最終隻是輕輕撩開一點衣角。
拿出手機,調出相機模式,對準季書安腰上的傷口。
然而,就在他一連拍了十幾張照片後,他晃眼看見黑暗中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拍完了嗎?”季書安忽然動了動。
“啊!”一聲,吓得肖遲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見肖遲厭摔在地上,季書安慌忙從床上下來,伸手去扶他,黑暗中他什麼也看不清,隻能胡亂地一通亂摸。
直到觸碰到那細膩的皮膚,他才明顯松口氣,“你,沒事吧。”
“我……”肖遲厭的耳根燒了起來。
他此刻恨不得将賀小鈞暴打一頓,要不是這人要看傷口,他也不用大晚上像個流氓一樣進别人屋子掀衣服。
現在他就算再怎麼解釋自己不是變态,對方也很難相信了。
“要開燈嗎?”季書安突然開口,打斷了肖遲厭的思緒。
季書安撐着身子去夠開關,床闆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燈光下,他還沒來得及放下衣服,身上的傷口再次震驚肖遲厭,在他腰際上,那些未愈的瘀傷像一串紫葡萄,在蒼白的皮膚上微微發亮。
季書安感覺到那熾熱的目光,趕忙蓋上衣服。
“我是想讓朋友幫忙看看,明天好買點有用的治傷藥。”肖遲厭終于看看,聲音仍有些羞澀。
季書安輕笑一聲,摸索着想要去拉肖遲厭,他冰涼的指尖擦過肖遲厭發燙的手腕,準确抽走了那部還沒來得及鎖屏的手機。
“那為什麼拍了十七張照片?”他歪着頭,空洞的瞳孔映着手機藍光,“從胸口到腰線,連這種地方也要拿給别人看嗎?”
看見照片,肖遲厭的瞳孔猛地收縮,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搶手機,但季書安卻将手機收回到胸前,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滑動,似乎在浏覽那些照片。
“季書安,你聽我解釋……”肖遲厭的聲音有些發緊,帶着一絲慌亂。
季書安沒有回應,隻是靜靜地“看”着手機屏幕,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但他似乎能通過指尖的觸感感知到屏幕上的内容。
他的表情平靜,但嘴角的笑意卻漸漸消失了。
“這些照片可以不要發給别人看嗎?”季書安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堅定。
肖遲厭愣了下,神情不解地望向季書安。
季書安沉默了片刻,手指依舊在屏幕上輕輕滑動,他聲音淡淡的,卻帶着一絲無奈解釋道,“我不想把傷口展示給别人。”
肖遲厭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考慮不周了。
季書安垂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的邊緣,“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樣有些可笑,但我……”
“是我沒考慮到。”肖遲厭低聲說道,語氣裡帶着一絲歉意。
他拿回手機迅速删除了裡面的照片,然後将手機放回口袋,“治傷藥的事我會想其他辦法。”
季書安擡起頭,空洞的瞳孔映着肖遲厭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謝謝你。”
“你……要不要喝點水?”肖遲厭轉移了話題,語氣裡帶着一絲不自然的關切。
季書安點點頭,“好。”
肖遲厭轉身走向廚房,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季書安。
季書安接過水杯,指尖輕輕觸碰杯壁,感受着溫熱的觸感,心裡感到一陣暖意。
“肖遲厭,”季書安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會覺得我是個怪人嗎?”
肖遲厭愣了一下,随即坐到季書安身邊,低聲問道:“怎麼會?你撿我回來,收留我吃住,我就覺得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聽見這話,季書安愣了下,低下頭,視線落在水杯裡如雪般飄落的水垢上。
隻有季書安自己知道,他才不是肖遲厭嘴裡說得那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