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皇子們鬥得如火如荼,五皇子如置身事外,沒有半點波瀾。
其一是,他不知為何早就與許淵來往親密,當然不會與其他皇子有深入聯系。
其二是,五皇子身患殘疾。
最後登上皇位的可能是任何一個人,但絕不會是他。
所有人心知肚明,對他的存在也就沒有絲毫芥蒂,仍以兄弟相稱。
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好好活到現在,并且封王的原因。
不過,容遇想到什麼,皺了皺眉。他這位五哥因着跛腳的緣故,向來深居簡出,極少在外人面前露面,能讓他深夜進宮,想必是他頗為在意的事情。
“他昨夜去了何處?”
小果子不敢隐瞞,垂頭忐忑道:“含珠宮。”又補充道:“禮王殿下如今就在禦書房,皇上是否……”
含珠宮。
好像有什麼東西如蛛網一般在腦海裡閃過,牽出千絲萬縷的聯系,容遇隐隐有了猜測,但沒有妄下定論。
他用手撐了撐額頭,歎口氣:“給朕更衣。”
“是。”
片刻後,容遇着一身明黃龍袍,發絲绾成團由一根玉簪穩穩固定在頭頂,鼻梁線條淩厲,下颌如刻,端的是豐神俊朗又不怒自威。
小果子在前推開禦書房的門,容遇踏步進去,就瞧見等在房内的禮王。
他緩步上前,走路時身體向一側傾斜,看起來艱難又怪異。
“參加皇上。”
“不必多禮,賜座。”
有太監連忙擡了一張紫檀木太師椅上來,放置在禮王身後。
禮王身子向後,靠在太師椅中後才慢慢擡起頭。
一張由于鮮少出門而格外蒼白陰暗的臉,眸子如毒蛇一般,纏着狠毒與嫉恨,眼下烏青明顯,配着毫無血色的臉看起來像個粽子。
容遇眉頭一跳。
許久未見,禮王看起來是越發癫狂了。
從前的五皇子表面是個溫潤君子,臉上總是抿着虛僞的淡淡笑意,他用這副皮相騙了所有人,也騙了自己。
他幻想着自己身體健康時該是什麼模樣,就依照那想象中的樣子去實行。
但藏在其下的,實則是陰險與歹毒。
某次有個剛來的小宮女,見他笑如春風,身邊隻有太監伺候。誤以為可欺,大着膽子想要爬床。
結果被五皇子親手殘忍殺死。
這次事件後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再怎麼假裝,也變不回正常人,幹脆露出本來面目。
這事還是小果子告訴他的,那位宮女是他的老鄉,兩人多說了幾句話。但第二天就找不到她人了。
下人的命如草芥,所以沒有一個人出來說五皇子做的不對,甚至覺得自己的不計較是一種善良。
他們放言五皇子身有疾,心理扭曲也正常,低賤的宮女都能爬到他身上,哪個人能忍受?殺了就殺了。
雖然周圍的人都對他寬容,但他還是不敢見天日,終日躲着不願見人了。
容遇忍住想要将那雙令人不适的眼睛挖出來的沖動,沉聲道:“禮王進宮所為何事?”
禮王像吃飽喝足的野獸,伸出又長又滑的舌頭餍足地舔了一圈唇邊,拉出絲絲縷縷的晶狀物。
他緊盯着容遇的面部,興奮道:“因為開心。”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糊紙的窗戶被狂風吹開一個洞,又嗚咽嗚咽地響着。
容遇冷着眉目,寒意從聲音中滲出:“因為見到了許明珠?”
容遇該是早就知道他去了含珠宮的,那可是貴妃!是他的女人!他怎麼能一副與他無關的表情?
容遇無所謂的态度激怒了禮王,禮王驟然發狂,跌跌撞撞向前,雙手成爪,想要掐住什麼東西。
“憑什麼……你憑什麼?!”
“瘋子。”
容遇暗罵一聲,一腳将他踹退幾步,直到跌回太師椅,胸口猛烈的痛楚才讓他漸漸清醒過來。
他五指緊緊用力抓着扶手,筋脈凸出,大聲質問道:“你既然不喜歡她,當初又為何讓她進宮?!”
含在喉中的後半句沒有說出來──若是她不進宮,我是否可以,像往常一樣與她在一起?
可他沒有說,因為他不配。
他這幅殘缺的身體,怎麼能擁有天上的明月……遠遠看着就已經很好了,已經很滿足了。
可容遇,不僅将她從他身邊搶走,還一直冷落她,讓她獨守空房。
他怎麼敢?!就因為他是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