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隻餘輕柔的風緩緩刮過窗台,就像此刻正在修剪桃花花枝的藕臂一般,動作溫柔卻幹淨利落。
容遇在她這裡用了晚膳,看架勢是要歇在這裡了,言翡雖一開始想引起注意,但想的是溫水煮青蛙那樣,可不是這麼引人注目拉仇恨,她用鼻子都能想到今晚恨的她牙癢癢的人有多少。
而且,這才見一面,就要侍寝麼。她心中是有些抵觸的,心裡知道入了宮,這種事是寵幸,是不可避免。有些人或許還求而不得,但這進程也太快了些。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身旁的雲梧輕輕提醒小果子公公來了。
言翡放下剪子,狐疑地看向他空無一人的身後,又笑得和氣:“公公可是有事?”
小果子倒是對這位姜良人印象不錯,長相貌美,如柔弱無依,對他這等閹人也極為禮貌。
他恭敬行了個禮,答道:“皇上說今晚歇在外頭了,良人早些歇息。”
小果子走後,言翡長長舒口氣,卸了妝飾,整個人躺在床上放松下來。
雲梧以為她是遺憾,沒能懷上皇子而歎,開口安慰打氣:“沒事的良人,這樣的機會以後肯定很多,不急于一時。”
“但願吧。”言翡嘟囔着打了個呵欠,精神緊繃太久,一下子松懈後困意湧上腦袋。
而這邊,容遇換上明黃的寝衣,聽見小果子的話後挑了挑眉,聲音低沉:“你說姜良人表情很是平淡?”
小果子回想了一下當時言翡的表情,點點頭,又
補充道:“聽說現在已經睡下了。”
“呵。”容遇将手中書本合上,那雙如星耀般的桃花眼垂下來,暖黃的燭光在他側臉搖曳,襯的整個人的氣場有些冷。
此人還真是有趣,花了手段心思勾起他的注意,卻對君恩侍寝避之不及,換上旁人早就谄媚地跑來了,而這位姜良人卻心安理得留他在這裡,自己躺床上睡覺,所以她這是欲擒故縱還是另有所謀?
小果子見自家皇帝眉頭緊鎖,神情越來越凝重,他忐忑出聲:“皇上,要不回養心殿?”
容遇涼涼的眼風一掃,小果子瞬間噤聲。
殿内光華淡去,隻餘小盞宮燈。
而這邊,許貴妃将含珠宮裡頭的東西砸了大半,花瓶從她手中飛出,落在不遠處的玉磚上,無數瓷片飛濺,發出清脆的破碎聲響。
怒罵聲随之而來。
“這個狐媚子賤人,才剛入宮就敢如此使手段,在本宮眼皮子底下将皇上騙了去,等她站穩腳跟,豈不是還要爬到本宮的頭上?”
皇上歇在蘭台的消息傳來,玉美人就急匆匆地面見許貴妃,果然看見她大動肝火,衆婢跪在地上,絲毫不敢動。
她心中既慶幸又妒忌,在新入宮的妃子中,她位份最高,許貴妃不滿但又無可奈何,她自知此時尴尬,不宜再出風頭,隻等着下一個自作聰明的,可沒想到居然是她。
因着長相最盛被分去最遠的蘭台,可還是叫她第一個侍寝了。
玉美人恨恨咬牙,面上還要裝得大度,安慰許貴妃:“貴妃娘娘,據說姜良人是在禦花園救了隻母雞,皇上看見覺得新奇才跟過去,最多幾天就膩了。”
“哼,心思不正的賤人,倒是本宮小看她了。”
許貴妃一身紫色宮裝,長裙曳地,風姿綽約,眉目如畫,隻是此刻眉眼間有些過分怨毒,将那容色硬生生消減了三分。
“堂姐,這有何難?等過兩日皇上走了,給她個教訓,這宮裡,不還是貴妃娘娘說了算?”玉美人走上前來,一臉的阿谀奉承。
殿内安靜了一瞬,玉美人看着榻上的許貴妃唇角含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裡有點發怵,強撐着又問:“貴妃娘娘?”
許貴妃不急不緩地翻了個白眼,嗤笑一下,聲音帶着諷刺:“你倒是很想讓本宮出手對付她,許明筠,收起你那點小心思,别怪本宮不留情面将你送回許家。”
玉美人聞言一凜,頭腦被驚得有些空白,立刻跪下來表忠心:“妾身不敢。”
許家見貴妃一直懷不上孩子,這才将她送進來,以後的路還長着,走的穩那就是榮華富貴滿身,孰輕孰重,她自然分得清。
瞧着玉美人服服帖帖地跪在地上,許貴妃這才滿意,剛剛滿腔的怒氣随着衆多瓷器的抛出碎裂消失大半,貼身宮女霜心輕柔為她捶腿揉肩,她舒服了些,慵懶發問:“你剛剛說給她個教訓?”
玉美人擡起頭,眼神爍爍,附在她耳邊将計劃一五一十說出。
“這樣可行麼?”
許貴妃皺眉,心裡有些厭惡她的愚蠢,可眼下無人可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就是給她個教訓,讓她不敢出來,乖乖待在蘭台罷了。”玉美人解釋,就這點小事,若不是為了早日獲得許貴妃的信任,突出自己有用,她才不會這麼急切地當個出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