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此時突然靜止,連音響裡的歌聲都斷了。江叙抽到的畫是《醫務室的草莓片》:保溫杯裡的草莓片在熱水中舒展,像她作文裡寫的“冬天的星星”,而畫紙角落,沈瑤畫了個小方框,裡面是他偷偷貼在杯底的便利貼:“希望你的感冒像雁群,一遇見陽光就飛走。”
“其實,我……”他們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陸川的咳嗽聲打破寂靜,他舉着手機錄像:“你們倒是說啊!沈瑤為了畫你們,把天台的地磚都磨出坑了!”許揚悄悄關掉音響,天台陷入寂靜,隻有遠處的雁鳴穿過雲層。
林淺忽然翻開素描本,找到那幅《初遇的籃球》:少年彎腰撿球時,女生的目光停在他後頸的痣上,像片落在雪地裡的梅瓣。她輕聲說:“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想,怎麼會有人把校服穿得像畫裡的人。”江叙的指尖劃過畫中自己發抖的手腕——那是他第一次觸到她的指尖,緊張得差點把籃球扔出去。
彩燈突然熄滅,天台陷入黑暗。沈瑤的聲音從角落傳來:“這幅畫,我畫了三年,每次覺得你們要開口了,風就會把話吹走。”火柴劃亮的瞬間,照亮了她新畫的《雁字成殇》:兩隻小雁在暴風雪中展翅,翅膀上的傷痕拼成“淺叙”二字,而下方的雪地裡,埋着無數被揉皺的草稿紙。
“其實,”江叙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我每天都在你的作文裡找線索,你寫‘雁字成殇’,我就查遍了所有關于雁的詩詞,才知道,原來你把我的名字藏在每隻雁的翅膀裡。”林淺的眼淚忽然落下,她想起沈瑤畫中的細節:自己在日記本裡寫的每隻雁,尾羽都是“叙”的筆畫,而他在數學草稿上畫的每個小太陽,中心都是“淺”。
火柴熄滅前,林淺看見江叙從口袋裡掏出個小盒子,正是她在便利店見過的雁形項鍊。他說:“去年平安夜,我本來想把這個送給你,結果在走廊遇見蘇晴,我緊張得把盒子掉在了地上——”話沒說完,天台的燈突然亮起,陸川舉着手機沖過來:“别停啊!關鍵時候掉鍊子算什麼!”
許揚無奈地搖頭,看着這對被打斷的少年。沈瑤的素描本不知何時被風吹到最後一頁,上面畫着今天的場景:彩燈亮起的瞬間,江叙的項鍊墜子在陽光下折射出光,恰好照在林淺濕潤的眼睛裡,而他們頭頂的天空,正有一群大雁排成“人”字飛過。
派對在暴雨突至中結束。林淺抱着素描本往教室跑,江叙的傘再次傾向她這邊,右肩很快被淋濕。她忽然停下腳步,從本子裡抽出那幅《雁字成殇》,遞到他面前:“你看,沈瑤把我們的故事,都畫在了雁的翅膀上。”畫中兩隻雁的羽翼交疊處,藏着極小的“5201314”——那是她生日加他學号的數字。
便利店的暖光在雨幕中閃爍。陸川和許揚躲在門口,看着傘下的兩人停在紫藤花架前。江叙忽然摘下項鍊,替林淺戴上,動作笨拙卻溫柔,而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繭——那是打了三年籃球磨出的印記,此刻卻比任何誓言都溫暖。
“原來,”林淺望着便利店玻璃上的倒影,兩人的影子終于不再錯開,“所有的巧合,都是沈瑤畫裡的伏筆,就像你書包上的雁形挂件,和我日記本的圖案一模一樣。”江叙低頭看着她鎖骨下方的痣,和自己的位置分毫不差,忽然想起生物課學過的“鏡像對稱”,原來命運早就在他們身上,刻下了相遇的密碼。
暴雨在午夜停了。沈瑤坐在天台,借着月光修改畫作。畫布上,兩隻小雁終于展翅齊飛,翅膀下的傷痕化作星光,照亮了曾被揉皺的草稿紙。她翻開素描本,在最後一頁寫下:“有些暗戀,像天台上的素描,每一筆都是小心翼翼的試探,直到有一天,風停了,雨住了,畫裡的人,終于看見彼此眼中的自己。”
晨霧漫進校園時,林淺摸着脖子上的雁形項鍊,忽然想起派對上沒說完的話。她翻開沈瑤的素描本,看見《初遇的籃球》那頁多了行小字:“江叙撿到你掉落的日記,看見‘我喜歡江叙’時,把自己關在器材室笑了十分鐘,結果錯過上課鈴。”而江叙此刻正在教室,對着她留在素描本上的淚痕發呆,終于敢在自己的草稿本上,寫下完整的“我喜歡你”。
紫藤花架下,陸川和許揚看着天台上的兩個身影。班長忽然說:“你發現沒?沈瑤的畫裡,每隻雁的尾羽都是七根,那是他們相遇的天數。”陸川吹了聲口哨:“得了吧,我隻知道江叙終于把項鍊戴上了,再也不用對着鏡子練習告白了。”
深秋的陽光穿透雲層,照亮了天台的畫架。沈瑤的新作《雁字成晴》上,兩隻小雁并肩翺翔,下方是散落的銀杏葉,每片葉子上都寫着未說出口的告白。她知道,有些故事,終究會像雁群穿越寒冬,在某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讓所有的伏筆,都成為相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