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搖,季彰皺眉許久。對面覆雲書雙手合十,疊在腿間。
馬車内一片寂靜,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季彰試探性開口,“你父母待你……如何?”
覆雲書思緒一下被喚回,灰蒙蒙的桃花眼一下亮起,細小回聲,“挺好的。”
“是嗎?”
季彰單手撐在膝蓋上,手托下颌,深深看了一眼,才道:“可我看見的和你說的完全不同。”
“嗯……”
覆雲書喉嚨發酸,話被哽咽住。
“季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哪兒天生命不好,是個能看見鬼的,所以我家人這樣對我也沒有錯。”
覆雲書沉了許久,才吭聲。
季彰仰頭靠在馬車上,馬車颠簸的幅度,抵在後腦勺,颠的生疼,季彰阖眼,低下了頭。
安靜,靜的可怕,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晰的聽見。
季彰再次擡起頭,隐下去眼裡的情緒,“那娘子這樣過的順心嗎?開心嗎?一味的迎合别人是你想要的嗎?”
覆雲書微低頭,視線落在季彰在馬車裡半明半暗的影子上,那影子看不出人形,像一團黑色雲朵。
季彰又問,“我說了在我這裡你可以做真實的自己,做自己想做的,說自己不敢說的話。”
季彰移身坐在覆雲書身側,與她緊挨着。
“娘子?”季彰輕聲喚她。
見她身形沒動,季彰伸手想幫她擡起臉,可這一伸手,一滴滾燙的淚珠,砸在手心。
季彰被深深燙了一下,驚了片刻,撐起覆雲書小巧的臉。
又一滴淚珠順着眼眶滾了出來,季彰擡擡手背,輕輕擦拭淚水。
“好娘子不哭了,為夫知你受了委屈。”
覆雲書嘴巴輕顫,腦子拐了個大彎想到了什麼,“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處處替我出頭。”
季彰手頓住,“嗯……我也不知道。第一次可能是看你可憐吧,我也沒想到會和見了一次面的人成親。成親的那晚我是真察覺出你的害怕,再後來你哭了整整一夜,趴在我懷中睡熟了。可能是看着你熟睡的樣子,感覺到安心,我就,就……”
“就怎樣?”覆雲書問道。
季彰收了手,别過臉去,從脖子紅到耳根,嬌羞道:“或許,或許是我動心了。”
覆雲書靜靜聽着,許久,就在季彰等不到回應時,身後傳來極小一聲,“嗯。”
太陽漸漸落了西頭,天邊隻剩下火紅色的晚霞,霞光溢彩,落入凡塵。籠罩在沐浴晚霞過路人的身上,也落在覆雲書身後的桃樹上。
桃樹開了花,桃花逐漸拜邂,朵朵桃花竟相落下,掉落在院子裡能看見或看不見的陰暗處。
覆雲書獨自坐在桃樹下的秋千上,她雙腳支撐,不讓秋千動一步。
桃花竟落在眼前,伸手一接,一瓣桃花瓣在手心,輕輕吹一口氣,桃花瓣再次凋零在地上。
丫鬟輕輕行至,踩在花瓣上,留下蹤迹。
“夫人。”丫鬟彎身行禮。
“殿下的藥熬好了。”
覆雲書起身離開秋千,那丫鬟飛快扶穩搖晃的秋千。
轉身移至到了小廚房。
小廚房中,季彰蹲在房檐下一手拿蒲扇,對準藥罐下的火就是一頓猛扇。一手握厚厚一層幹布,隔一會兒便要看看水熬到位了沒。
覆雲書走進,瞧見季彰熏紅了眼,臉上還有火柴上的黑灰。
“夫君。”
季彰直起身,見過覆雲書一下子便沒了倦意,季彰開心回道:“娘子,你來了,藥快熬好了。”
覆雲書踏上一層階梯,“怎麼不讓下人做。”
季彰手中扇子一停,道:“下人我不放心,還是我自己來才穩妥。”
“可是夫君你都熬了兩個多時辰了,那藥就像一根草根,待三碗水煎至一碗水時,也不知道要多久。”
“快了,我剛剛瞧過了,這藥需用沸水燙,才能燙開。别看是小小一個,現在已經變成一朵像牡丹花大小。”
“當真?”
“當然,為夫還能騙你不成。”
覆雲書來到季彰身後,季彰了然她的意思,用疊了多層的布打開了藥罐。
一股濃厚苦澀的味道襲來,季彰一個沒忍住,深邃眼眶劃過清淚。
那罐中湯藥是黑褐色,除了難聞隻有難聞。
原本卷縮的藥材,如今已伸展開來,呈開散狀,形狀奇異,瞧不出是什麼,估摸着是什麼花的花瓣。
覆雲書心中一驚,“還真像是花瓣。”
季彰握着把手,将罐子裡的藥倒了出來。
湯呈黑色,季彰眼簾一卷,“這看着都苦不堪言。”
覆雲書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藥汁,吹了一口氣,送到嘴邊。咕咚一聲,藥汁劃過喉嚨,覆雲書眉心皺在一起。
“對啦,是這個味道。”
季彰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精緻的木盒,打開木盒,裡面是幾顆蜜餞果子。
“娘子快吃一個這個,去去嘴裡的苦味。”
季彰拿着蜜餞送入覆雲書口中,“苦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