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鐘晚笙出院的日子。
他早早換下了難看的病号服,坐在病房裡的沙發上看書。
然而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昨天說要來接他出院的那個人的人影。
助理看他一會兒一擡頭看向病房門,沒忍住勸道:“鐘總,快到午飯了,您看有什麼想吃的?”
鐘晚笙擡手揉了揉眉心,一大早強打的精神随着時間推移慢慢消磨殆盡。
他看了眼時間,合上書放在一旁,閉着眼睛身體向後靠。頭還有些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還沒痊愈的後遺症。從早上就沒吃過任何東西的胃在泛酸,黑暗中的世界仿佛也在旋轉。
“……再等等。”
助理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病房裡的空氣在寂靜裡漸漸凝固。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鐘晚笙猛地睜開眼睛,快速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機。
看清屏幕上彈出的名字,他嘴角控制不住地翹起,剛剛的種種不适皆如潮水般快速褪去。
接起電話放在耳邊,他沒說話。
對面秦湘的聲音有些失真,但他還是能從她的語氣中想象到她現在輕快的表情。
“喂?鐘晚笙?你還在醫院嗎?”
“嗯。”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又覺得自己回答地太快,連忙補充:“剛收拾好,還沒來得及走。”
秦湘對此并不關心,她打電話來有别的事。
“你知道洪石醫院嗎?離你那裡不遠。”她站在醫院大門前,望着來去匆匆的行人——有大夫,也有患者和家屬。
“我聯系了個醫生,讓他給你再檢查一下。”
鐘晚笙心下有些疑惑,但秦湘主動關心他的喜悅沖散了疑惑,他眸光溫柔,輕輕回應:“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秦湘立刻挂斷了電話。
鐘晚笙盯着熄滅的屏幕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擡頭:“不回家了,去洪石醫院。”
洪石醫院是一家頗有聲名的私立醫院,但和鐘晚笙他們這樣的豪門平常去的醫院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人來人往的嘈雜讓他有些不适,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在攢動的人群裡尋找秦湘的身影。
很快,他就看到了她。
秦湘身高腿長,在人群中很顯眼。淺卡其粉的絲質短袖搭配黑色的鉛筆褲,如墨的長發披在身後。微卷的發尾自然垂下,随着微風輕輕飄動。
陽光透過醫院的玻璃門廊灑在她的身上,随着發絲微動折射出點點金光。一隻素手将它們随意攏在耳後,令人猛然驚歎原來那頭秀發的主人還生着如工藝品般漂亮的手。
鐘晚笙擡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那裡正劇烈跳動。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之前認識那麼久都毫無感覺的人,卻在一夜之間突然闖進他的心裡,讓他從此情根深種、魂牽夢萦。
理智讓他覺得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但直覺卻讓他沉溺于悸動帶來的快樂中。他也曾試圖強迫自己無視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但卻在每一次與秦湘的相遇中潰不成軍。
正如現在一般,他輕輕按着雀躍的心髒,神态自如地走向陽光下的女孩。沒有人能透過他冷靜的外表看清他的内心,隻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頭發擋着,他通紅的耳朵恐怕已經暴露了一切心情。
聽到腳步聲,秦湘回頭正好撞進鐘晚笙的眼睛裡。
在看清他眼神中蘊藏的情緒後,她愣了一下。随後毫不躲藏地直視他的雙眼,漾起微笑。
“走吧。”她語氣自然:“手續我都辦完了,大夫在樓上。”說完轉身走進醫院。
鐘晚笙讓助理在車裡等他,之後便跟在秦湘身後。
電梯裡人不少,好在沒幾層兩個人就到了。鐘晚笙擡頭随意瞟了一眼指示牌。
神經内科、内分泌科、康複科、精神心理科……
越往下看他的臉色越不對,看到最後,他沒忍住問道:“你要帶我看什麼?”
身後的腳步聲消失,秦湘停下來回頭看向身後高大的男人,平靜道:“精神心理。”
鐘晚笙眉毛擰起:“你覺得我有病?”
“你生病了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她好心解釋:“不然怎麼解釋你突然暈倒的事。”她想了想,沒有把在醫院他頭疼的事告訴他,“說不準是因為壓力大呢?”
她走過去将他的胳膊抱緊懷裡,仰頭看他:“就算是我想多了好了,去看看嘛。”
乍一聽很有道理,但鐘晚笙直覺還是覺得别扭。他感到自己對“心理咨詢”有一種說不出的抗拒,這樣他一時沒有開口。
“嗯?”手臂被人晃了晃,“就當我關心則亂好了,去看一眼嘛,沒什麼的對吧?”
柔軟馨香通過手臂傳到大腦皮層,滑到嘴邊的拒絕最終被他生生咽下。“……隻此一次。”
秦湘立刻放開他手臂站正,擡起三指放在額邊保證:“下次肯定征求你同意。”
鐘晚笙看着她歎了口氣,擡手食指中指并攏點了下她的額頭。明明是第一次這樣做,但卻奇怪地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