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秦湘完全交給了阿四沒有擔心,況且憑她的畫工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她和四十九重新撲在黑闆報上,整個下午兩個人都在教室裡商量着畫些什麼。
這對秦湘來說比畫畫更難,她不得不絞盡腦汁反複斟酌什麼樣的圖畫和文字不會讓人懷疑她的身份。
四十九的意見完全不具備參考價值。
可能因為他是她一手帶起來的,對于十歲孩子能夠默出《出師表》這種事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正一籌莫展着,她餘光掃過門口,捕捉到一個一閃而過鬼鬼祟祟的身影。
四十九也看見了,剛要開口,被秦湘一把按下。
“噓。”秦湘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前,悄無聲息地湊近了大門。
為了不讓其他孩子圍觀打擾她畫黑闆報,老師特意勒令其他孩子平時沒事不許上三樓,尤其不許靠近教室。
大多數孩子都十分聽話,雖然心裡對秦湘要做的事充滿好奇和羨慕,也隻能乖乖呆在三樓以下的地方。
隻有極少數的人無視老師的要求,在整個大樓裡橫行霸道,出入教室如無物。
在今天之前,隻有阿四這樣放肆大膽。今天之後,又多了一個。
秦湘和四十九靠近門邊,門虛掩着隻有一道縫隙。門外的人不時走過,在縫隙裡留下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她和四十九對視,掰着手指無聲倒數。
三、二、一!
下一秒,四十九猛然推開門,秦湘緊接着竄出來一把抓住剛剛經過縫隙的黑影。
“是你?!”秦湘驚訝瞪大眼睛。
四十九表情一僵。
……
另一邊,站在通意路上,阿四有些瑟縮。
如果讓秦湘他們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笑話死他吧。
他腹诽。
一個表情冷厲,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半大少年走了過來。阿四屏住呼吸,恭恭敬敬喊了聲,“玉哥。”
辛小玉是這片有名的打手,身手好、下手狠,其他混混都很怕他。
阿四就跟在他手下混。
辛小玉比阿四還小的時候就在社會上混了,十三四的時候已經有些名堂。如今十六歲,被一個大佬看上,如今專門做那位老闆的司機兼保镖。
他這人心狠是心狠,講義氣也是真講義氣。阿四從前兩年就一直跟着他,如今他生活有了點起色,也沒忘了阿四。
“什麼事?”辛小玉聲音和人一樣,聽着就兇狠冷漠。
阿四将手裡的畫亮了下,擡手指了指前面樓上挂的牌子,“玉哥,我聽說這個畫室正高價收畫,我這兒正好有三幅,但是我怕自己不會說,人家也信不過……”
更主要是他怕被騙,十二歲的孤兒,有錢人要想拿捏不是一拿一個準?
這是要狐假虎威了。辛小玉心裡清楚沒有戳穿他,示意他帶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後,演好啞巴老虎的角色。
阿四仰着頭走在前面,紅光煥發一看就不簡單。實際上藏在畫後面的那隻拳頭早就一片濕潤,心裡也突突着沒底。
這還是他第一次跟成年人談買賣,之前小偷小摸的和這個完全沒法比。
萬方畫室前台原本不想理阿四,一身寒酸,怎麼看都不像能拿出好東西的樣子。
他剛想開口,緊接着就看見了站在後面一臉兇相的辛小玉。攆人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換上親切的笑臉。
“辛哥,诶呀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辛小玉抱着臂當壁花,任由阿四發揮。
有撐腰的在,阿四很快見到了負責人。
萬方畫室的老闆、頗有名氣的老師萬方看在辛小玉的面子上勉為其難接過畫,然後就想送客。
奈何他暗示了許久阿四就像滾刀肉一樣裝聽不懂,翻來覆去讓他現在就驗畫。
萬方心裡不耐煩,他看不上阿四,更打心底裡厭惡辛小玉。但是這麼個煞神杵在那兒,他進不是退也不是,隻能硬着頭皮賠笑打開了畫。
一邊拆一邊腹诽,連個裝畫的東西都沒有,用個破草葉綁着,估計又是個上不得台面想騙錢的。
然而他的不屑隻持續到看清畫的那一刻。
流暢的筆觸,細緻的描繪,明暗陰影完美地處理和過度,這是一幅細膩精美、幾乎挑不出錯處的素描。
他扪心自問,就連自己也未必能畫得出這樣的作品。
他快速拆開下一幅,是那張水粉畫。
延續了上一幅畫的特點,這張水粉也完成度極高。如果硬要挑出什麼毛病,那就是用色有些保守,如果是他會将色彩處理得更加豐富細緻。
但不得不承認,這幅畫作為考級用足夠了,而且也符合學生家長“新穎”的要求。
最後一幅是人物速寫,萬方簡單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放下畫,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但還有些問題要問問這個看起來與藝術完全不相關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