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散了冬天的滞澀,帶來了舒柔的淺綠。細小的葉片探出朦胧的尖芽,清淡的雲高高挂。
萬物複蘇,孤兒院也迎來了一件大事。
市裡換了新領導,這原本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新領導上任曆來要燒點火,今年這把火就燒到了他們孤兒院。
“秦湘,你跟我過來一下。”
中午剛吃完飯還沒走出食堂,有個老師站在門口叫她,聽聲音辨不出喜怒。
四十九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小湘。”他心裡沒底。
食堂裡安靜了一秒,氣氛躁動了起來。被老師叫走不是極好就是極壞。最近沒有想要領養孩子的大人來,還能有什麼好事?
那就是極壞極壞,不敢想象的壞事了。
孩子們竊竊私語,臉上的表情隐秘而興奮。
“四哥,你說老師找她幹嘛?”
阿四看着門口的方向,心裡煩躁,沒好氣地說道:“我怎麼知道。”然後起身朝門口走去。
門口,秦湘通過表情猜不出老師找她什麼事,但還是拍了拍四十九的手,“不會有事,你先回去吧。”抽出手腕,跟在老師後面。
阿四沒追上她,隻看到了孤零零站在門口的四十九。
他推了四十九一下,“你就這麼讓老師帶走她?最近都沒人來這兒,不可能是要領養她。她也沒跟人打架,這時候老師突然找她能有什麼事?”
雖然如今他們關系有所緩和,四十九依舊讨厭他。
他冷着臉一把推開阿四搭在他肩上的手,向大樓的方向走。
阿四揉了揉被拍紅的手,“慣的,脾氣還大了。”
他有點懷念剛來時那個傻傻呆呆,被欺負了也隻會睜着眼睛不吭聲的四十九。
到底是被秦湘給養刁了,都學會撓人了。
“四哥!那小犢子敢打你!”小弟追上來一臉震驚,“他不是挨欺負從不還手嗎?還敢對你動手?!”
阿四把衣袖放下擋住紅了一塊的手,眼睛看向别處。
哦,原來是隻撓他。
站在房間門口,秦湘發現老師帶她來的是幾乎從來沒打開過的教室。
透過老師身體縫隙,能看見裡面擺放着幾張破舊的桌椅,教室最前面有一塊斑駁發白的黑闆。
幾個老師坐在凳子上,最中間的是嚴肅的常老師。
帶她來得老師在門口停下,看着她叮囑,“一會兒老師們問你什麼你一定要老實回答,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聽到沒?”
秦湘老老實實地點頭。她的外表很有欺詐性,圓眼睛圓臉,白皮膚紅唇,如果好好打扮一下看着就像擺在櫥窗裡的漂亮娃娃,乖巧可愛。
隻要她不犯渾不打架。
她跟着老師走進教室,安靜地站在講台上。
台下的老師看見她湊在一起耳語了一陣,其中一個老師率先提問。
“先自我介紹一下。”
她看向帶自己來的那位老師,看到她輕輕點了下頭,又看向其他老師盯着她炯炯的雙眼,清了清嗓子。
“我叫秦湘,今年十歲,我有個和我同歲的朋友叫四十九。”
“……”
“沒了?”
秦湘點頭。
老師們又湊到一起說了一陣,再次問她:“那你都看過哪些書?喜歡什麼類型的書?”
秦湘乖乖回答:“我沒看過書,也不知道喜歡什麼。”
另一個老師立馬開口:“你不是認字嗎?”
然後對上台上秦湘無辜的眼神,明白過來。
識字又不代表讀過書,她一下沉默了下來。
一直沒說話的常老師緩緩開口:“他們說你會背古詩,我聽聽。”
她大概明白過來,應該是有什麼人來檢查,臨時拉她來應付領導的。
随口背了一首《詠鵝》,對于一個十歲,從來沒上過學的孤兒來說已經很不錯。
常老師點頭,繼續問:“上次你說你還會……”
旁邊老師提醒:“畫畫,還有數學題。”
“對,畫畫。”常老師示意她看向講桌:“那裡有粉筆,你在黑闆上簡單畫點什麼就行。”
這有點難為她。
粉筆還是嶄新的,一盒白色一盒彩色。她小心地一個顔色抽出一根,掰下來一截,站在黑闆前面想了半天。
身後老師們耐心漸漸告罄時,她終于開始動筆。
好在手抄報的記憶還留在她腦海裡,不然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孤兒畫出美術專業學生的水平,她恐怕會被直接送去研究所,大腦也會成為實驗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