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沒回頭的聲音混着壓抑的哽咽:"我不是認可你們...我不能失去唯一的兒子,即使我們關系不好...”
陳青石一直垂眸着對戒。直到李刻纏溫熱的掌心貼上他冰涼的手背,才恍然回神。
少年眼眸裡盛着碎星般的光,輕輕晃了晃交握的手:
"别難過啦,我會心疼的,去我家吃糖醋排骨好不好?我媽新學的菜譜,說要做給未來女婿嘗嘗。"
這句話像枚帶着甜香的炸彈,炸得陳青石耳尖通紅。
暮春的晚風卷着槐花掠過發梢,李刻纏突然停在路燈下,踮腳摘下他肩頭的花瓣,無名指上兩枚戒指在暖黃光暈裡輕輕相碰。
"等我們長大,"少年忽然認真起來,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要一起養隻貓,還要把所有城市的彩虹都看遍。"他說這話時,身後居民樓的窗戶次第亮起暖光,像撒落人間的銀河。
陳青石喉結滾動,将人重新摟進懷裡。鼻間是熟悉的柑橘味洗發水氣息,他低頭在少年發頂落下一吻:
"我們誰也不說分開。"說着拉着人往前跑,兩人交疊的影子在地面上越拉越長。
防盜門剛推開條縫,糖醋排骨的香氣混着趙妮亞的笑罵撲面而來
:"可算舍得回家了?昨兒是誰紅着眼眶哭着給我打電話說'媽我要去找他,他心情不好',"
她擦着手從廚房探出身,目光突然定格在陳青石無名指上若隐若現的銀戒,聲調瞬間拔高兩個八度:"喲!這是什麼時候偷偷戴上的?"
李刻纏耳尖發燙,慌忙去捂母親的嘴:"媽!你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卻被趙妮亞靈巧躲過,拉着陳青石上下打量。少年有點僵硬的握着衣角,反倒是趙妮亞先紅了眼眶:"好孩子,讓我們小纏擔心了。"她輕輕拍了拍那雙緊張到冒汗的手,轉身從櫥櫃裡摸出個紅絲絨盒,"阿姨這兒也有份見面禮。"
盒蓋掀開的瞬間,兩枚刻着纏枝紋的玉戒在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李刻纏愣住,這分明是外婆臨終前傳給母親的嫁妝。
"戴上試試?"趙妮亞将戒指塞進孩子們手中,趙妮亞将戒指塞進孩子們手中,
"你們這條路不好走,但你們必須走下去。"她拉着兩人在餐桌旁坐下,廚房炖着的排骨湯咕嘟冒泡,混着窗外的蟲鳴,在初夏的夜裡格外清晰
"我年輕的時候,見過兩個姑娘偷偷摸摸談戀愛。她們一個在紡織廠當女工,一個是小學老師,每天就借着送作業本的由頭說兩句話。"
她往陳青石碗裡夾了塊炖得軟爛的排骨,熱氣氤氲在鏡片上:"後來事情敗露,一個被調到偏遠山區,另一個嫁去了外省。我去送她們的時候,兩個人隔着火車玻璃哭成淚人,卻連手都不敢牽。"李刻纏攥緊陳青石的手,發現對方掌心沁滿冷汗。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趙妮亞摘下眼鏡擦拭,"但偏見不會一夜消失。你們會遇到異樣的眼光,聽到傷人的話,甚至可能在某些地方寸步難行。"
她忽然握緊兩人交疊的手,力道大得讓李刻纏吃痛,"可如果連你們自己都放棄了,那些藏在陰影裡的人,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堂堂正正站出來?"
窗外的風掠過晾衣繩,把床單吹得嘩嘩作響。陳青石低頭看着兩枚戒指在碗沿投下的微光,聽見趙妮亞說:
"就像這排骨湯,總要經過文火慢炖,才能熬出最香的味道。你們别怕,阿姨永遠在你們身後。"
李刻纏突然起身抱住母親,淚水砸在她肩頭:"媽,你怎麼這麼好..."話音未落就被輕輕拍了拍後背:"傻孩子,愛哪有對錯?"
趙妮亞摸了摸他的頭,又看向陳青石,"以後常來吃飯,糖醋排骨管夠。"
月光順着窗棂爬進來,在三個人身上鍍了層銀邊。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載着未知的遠方與希望,朝着夜的深處蜿蜒而去。
陳青石望着笑得眉眼彎彎的李刻纏,忽然覺得,或許幸福真的就藏在這碗熱氣騰騰的糖醋排骨裡,藏在這份毫無保留的接納中。
飯後,趙妮亞将果盤推到茶幾中央,目光在陳青石和李刻纏之間轉了個圈:"小刻房間收拾好了,今晚就擠擠吧。"她眼角笑出細紋,"反正你們有話說。"
陳青石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收緊,耳尖泛紅:"謝謝阿姨。"話音未落,李刻纏已經從沙發上蹦起來,運動鞋底與地闆擦出細微聲響。
趙妮亞伸手按住陳青石肩膀,掌心的溫度隔着衛衣傳來:"趕緊上樓,明早海域要上課呢。"她突然壓低聲音,朝兒子揚了揚下巴,"戀愛歸戀愛,月考成績單要是不好看,阿姨可要找你們算賬。"
李刻纏悄悄勾住陳青石的尾指,指尖帶着果茶的甜香:"保證完成任務!"
少年狡黠的眨眼讓趙妮亞忍俊不禁,揮手将兩個年輕人往樓梯口趕。
木質台階在腳下發出輕微吱呀聲,陳青石低頭看着交疊的影子,突然發現月光正順着李刻纏的發梢淌進自己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