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刻纏鬼使神差地在雙杠下坐下,金屬表面的溫度透過校服灼着皮膚。
他低頭數着地上的螞蟻,卻在聽到沈知行的呼喊時猛地擡頭——陳青石投出三分球後轉身,目光精準無誤地撞進他慌亂躲閃的眼睛。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的刹那,李刻纏感覺心髒快要跳出胸腔。他慌忙低頭,卻在餘光裡看到那個挺拔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運動鞋摩擦塑膠跑道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兩步開外。
"想和我一起走走嗎?李刻纏。"陳青石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沙啞。李刻纏擡頭時,正對上對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
他們沿着跑道漫步,風卷起操場邊的蒲公英。李刻纏數着自己的影子和對方影子重疊的次數,直到陳青石突然停下。
"其實......"陳青石喉結滾動,夕陽将他的側臉染成溫柔的橘色,"我挺喜歡你的,溫柔又堅強。"他說這話時腳尖碾着地面的小石子,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什麼。
遠處傳來沈知行的呼喊,陳青石皺眉回頭。他突然伸手,動作快得像道閃電,在李刻纏頭頂輕輕揉了一下。
發梢掃過掌心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收回手時還殘留着淡淡的雪松香
"天不早了,你早點回家,好嗎?"他轉身時故意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期待着身後傳來呼喚。
直到沈知行追上來摟住他肩膀,他仍忍不住回頭——李刻纏站在原地,校服衣角被風吹得鼓起,像隻笨拙的蝴蝶。
"還看?"沈知行調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青石甩開他的手,卻在對方意味深長的目光中别開臉。遠處暮色漸濃,李刻纏的身影逐漸融入昏黃的路燈下,卻在他視網膜上烙下清晰的印記。
等陳青石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拐角,餘燼突然從單杠後鑽出來,拍了拍李刻纏僵硬的肩膀:"臉都紅到耳根了,還說沒興趣?"
李刻纏猛地轉身,後腦勺撞到雙杠發出悶響:"我隻是......隻是覺得他籃球打得不錯!"
他揉着撞疼的腦袋往校外走,卻在經過小賣部時鬼使神差買了兩包草莓味硬糖——陳青石今天擰礦泉水瓶時,指節泛白的樣子突然在腦海裡閃過。
回到家時,趙妮亞正倚在玄關處塗指甲油。她掃過兒子發紅的耳尖和攥得發皺的書包帶,眼尾的笑意漫開:"我們家小纏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有!"李刻纏脫口而出,書包帶"啪嗒"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時,口袋裡的橘子糖滾出來一顆,在瓷磚上蹦跳着發出清脆聲響。
趙妮亞蹲下身,塗着酒紅色甲油的手指捏起那顆糖:"和媽媽說說?"她看着兒子絞在一起的手指,聲音放得很輕,"是喜歡的人,對嗎?"
李刻纏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喉嚨像被塞進團棉花。夕陽透過窗戶在地闆上投出長長的光影,他盯着母親塗着甲油的指甲,突然發現那抹紅和陳青石校服領口的校徽顔色很像。
"如果......"他吞咽着口水,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如果我喜歡的人,和我一樣......"
趙妮亞的動作頓了頓,随即把橘子糖塞進他手裡。糖紙在夕陽下泛着溫柔的光澤,她的聲音比糖還要甜:"媽媽隻希望你能勇敢做自己。"
她伸手撫平兒子翹起的發梢,"就像你小時候學騎車,摔倒了沒關系,媽媽永遠在後面接着你。"
等趙妮亞離開房間,李刻纏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月光從窗簾縫隙鑽進來,在他掌心投下細小的光斑。他摸出枕頭下的草莓糖,糖紙摩擦的窸窣聲裡,陳青石低頭作畫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
"就是喜歡嗎?"他對着黑暗小聲說,卻在想起那個揉頭發的動作時,忍不住把臉埋進枕頭裡。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隻剩遠處傳來的零星犬吠,和少年擂鼓般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