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川剛坐上駕駛座，徐緻遠就麻利地拉開副駕駛車門鑽了進來。

龔麗箐咬了咬嘴唇，最終也紅着臉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老陸，這四九城我門兒清！”

徐緻遠拍着胸脯，趕在陸遠川開口趕人前搶着說，“帶上我，保準幫你把事兒辦得妥妥的！”

龔麗箐整理了下裙擺，故作鎮定地說：“我正好要回市區，麻煩陸同志捎我一程。”

她微微擡着下巴，努力維持着矜持的姿态。

陸遠川從後視鏡瞥了一眼，什麼也沒說，隻是沉默地發動了吉普車。

車子駛出軍區大門，朝着市中心的友誼商店方向疾馳而去。

“老陸，你這是打算去哪兒買禮物啊？”

徐緻遠側過身子，興緻勃勃地建議道，“要我說，就得去友誼商店！那兒的東西才叫一個上檔次，男女老少都稀罕。”

說着突然想起什麼，促狹地眨眨眼，“不過，你有橋彙券嗎？”

“有。”陸遠川簡短應答，目光依然專注在前方的路況上。

臨行前，蘇晚不僅給他備足了全國糧票，還塞了一沓各種稀缺票據，其中就包括厚厚一沓橋彙券。

“看上什麼就買，别心疼票子。”

她當時一邊整理他的行李一邊囑咐，“難得去趟首都，咱家不差這點錢。”

想到妻子說這話時那副财大氣粗的小模樣，陸遠川冷峻的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剛毅的面部線條頓時柔和了幾分。

“喲，真人不露相啊！”徐緻遠挑眉打趣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吉普車很快停在了友誼商店門前。

陸遠川轉頭看向後座的龔麗箐，語氣平淡：“龔同志，你要在哪下車？”

“真巧，我正好也要去友誼商店買些東西。”龔麗箐微微擡起下巴，努力維持着得體的微笑。

她打定主意要看看陸遠川究竟買什麼禮物，送給什麼人。

雖然心裡隐約有個猜測，但她固執地不願承認。

徐緻遠瞥了眼龔麗箐，暗自搖頭。

陸遠川都三十出頭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已成家。

他不信龔麗箐會不知道，無非是前些年那些軍官鬧着要“破除封建婚姻”，紛紛與原配離婚另娶的事，給了她不該有的念想。

但徐緻遠清楚，龔麗箐這是完全不了解陸遠川的為人。老陸這人正直剛毅，最重責任擔當。

就算與妻子沒有感情，也絕不會做出抛棄發妻這種事來。

陸遠川沉默地停好車，三人先後走進友誼商店。

他目标明确，徑直上了二樓，大步流星地走向電器區。

紅燈牌收音機在玻璃櫃台裡泛着沉穩的光澤，陸遠川掃了一眼就指向那台标價180元的：“要這個。”

接着又指着旁邊華生牌台扇：“兩台。”

“老陸！”徐緻遠趕緊扯他袖子，“你知道這要多少工業券嗎？”

他真怕這個西北來的漢子不清楚行情亂花錢。

陸遠川不緊不慢地從軍大衣内袋掏出一個藍布包，解開系帶，厚厚一沓票據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面，最上面是幾卷大團結，在燈光下泛着嶄新的油墨光澤。

徐緻遠倒吸一口涼氣：“好家夥！”

他瞪圓了眼睛，怎麼也沒想到平時節儉的陸遠川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就連龔麗箐也微微張大了嘴。

即便是她這樣的高幹子弟，也鮮少見到這麼多稀缺票據。

陸遠川仔細查看了其他電器，覺得都不符合蘇晚的需求，便轉身走向紡織品區。

剛轉過貨架，一件米白色羊絨大衣就映入眼簾。

它被挂在最顯眼的位置，經典的剪裁，優質的羊絨質地，即便放在幾十年後也不過時。

龔麗箐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同志，這件大衣怎麼賣？”

售貨員熱情地介紹：“這是最新款的羊絨大衣，需要380元僑彙券。”

她看了眼陸遠川和徐緻遠的軍裝，又補充道：“如果有軍官證或者部隊特供證明，可以用250元僑彙券加130元現金。”

龔麗箐暗暗攥緊了手包。

這個價格相當于她半年的工資，更别提稀缺的僑彙券了。

她勉強維持着微笑，餘光卻瞥見陸遠川正認真地檢查大衣的做工。

陸遠川凝視着那件羊絨大衣，眼前仿佛浮現出蘇晚穿上它的模樣，她一定會喜歡這柔軟的質感，米白的顔色襯得她膚色更加瑩潤。

想到這裡，他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麻煩拿件小号的包起來。”

他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買一棵白菜。

徐緻遠和龔麗箐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徐緻遠瞪大眼睛，心想自己這個土生土長的首都高幹子弟都不敢這麼揮霍，這個西北來的團長竟然眼都不眨就買下這麼貴重的東西。

“老陸，這是給嫂子買的吧？”

徐緻遠笃定地說。

這件大衣明顯是女款，價格如此昂貴，陸遠川卻毫不猶豫，除了給心愛的妻子，還能有誰？

“嗯。”陸遠川簡短應道，随即指向櫃台裡一條暗紅色的羊毛圍巾，“這條也包起來。”

“好的同志！”

售貨員臉上笑開了花，“這條圍巾需要90元僑彙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