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好幾天火車,泡泡腳解乏。”
陸遠川說這話時背對着她,正彎腰檢查窗戶插銷。
軍褲布料繃出結實的腿部線條,随着動作微微牽動。
确認窗戶關嚴後,他又轉身去了西屋,想必是去看幾個男孩子有沒有踢被子。
蘇晚将雙腳浸入水中,恰到好處的溫熱從腳底漫上來,連日的疲憊似乎都随着艾草的清香慢慢消散。
她悄悄擡眼,看見陸遠川已經回來了,正站在五鬥櫃前對着小鏡子刮胡子。
那把老式剃刀在他指間穩若磐石,随着“沙沙”的輕響,下巴上的肥皂泡漸漸褪去,露出線條堅毅的下颌。
屋裡靜得出奇,隻有剃刀劃過皮膚的細微聲響,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蟋蟀低鳴。
蘇晚忽然發現,這個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血軍人,此刻竟透着幾分居家的溫柔。
“明天要去供銷社,”
他突然開口,仰頭的動作讓嗓音變得低沉,“缺什麼一起置辦。”
剃刀在下颌處劃出最後一道銀光。
蘇晚輕輕“嗯”了一聲,明白他話裡的深意。
雖然空間裡囤積的物資足夠用上幾年,但明面上他們還是需要像普通家庭一樣采購些日用品。
這既是為了掩人耳目,也是為了讓孩子們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看着他擦淨臉上殘餘的肥皂沫,暈黃的電燈為他剛毅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新刮過的下巴泛着淡淡的青色。
蘇晚忽然覺得,這樣柴米油鹽的日常,比任何轟轟烈烈的愛情都來得珍貴。
陸遠川轉身時,蘇晚慌忙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着擦腳布。
腳步聲靠近,他自然地蹲下身,接過她手中的布料。
“累了就早點睡。”
他的指尖掠過她的腳踝,帶着軍人特有的粗粝觸感,卻又溫柔得不可思議。
那觸感像帶着電流,讓蘇晚的心跳漏了半拍。
陸遠川彎腰端起洗腳水,轉身時軍裝襯衫的衣角輕輕擦過蘇晚的膝頭。
等她回過神來,他已經利落地倒掉水,在院子裡把盆洗得锃亮。
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在井台邊忙碌,每一個動作都幹脆利落,卻又透着說不出的溫柔。
“啪嗒”一聲,電燈熄滅的瞬間,黑暗溫柔地籠罩了整個房間。
蘇晚躺在炕的中間,紅牡丹被面下的手指悄悄蜷起,心跳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忽然,一雙溫暖的大手從身後環住她的腰肢。
陸遠川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冷嗎?”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像陳年的酒。
蘇晚搖搖頭,往後靠了靠,整個人陷入他溫暖的懷抱。
陸遠川的手臂緊了緊,卻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她。
黑暗中,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有力心跳,一下一下,沉穩而安心。
“睡吧。”
他在她發間落下一個輕吻,像羽毛般輕柔,“明天我陪你去供銷社。”
窗外,月光靜靜地灑在院裡的槐樹上,樹影在窗紙上輕輕搖曳。
蘇晚閉上眼睛,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甜蜜的弧度。
這個懷抱,這個夜晚,還有這個為她變得柔軟的鐵血軍人,都讓她覺得,幸福原來可以這樣簡單。
晨霧還籠着營地,軍号聲就穿透了薄霧。
蘇晚迷迷糊糊支起半邊身子,發絲軟軟地垂在睡衣上,睫毛還沾着惺忪的睡意。
肩頭忽然一暖。
“再睡會。”陸遠川的聲音低低的,帶着晨起特有的啞。
他手臂一攬就把人圈回被窩,順手掖被角的動作行雲流水。
蘇晚在他懷裡蹭了蹭,轉眼又睡着了。
火車上的幾天,蘇晚睡得斷斷續續,總是不安穩。
直到昨晚,終于躺在了駐地家屬院的床上,整個人陷進柔軟的被褥裡,連清晨的軍号聲都不能把她吵醒。
她睡得太沉,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陸遠川望着妻子漸漸平穩的呼吸,眼底不自覺地漫上溫柔。
他悄悄起身,利落地換上軍裝,臨走前又折回床邊,替安安掖了掖被角。
小丫頭縮在土炕角落,臉蛋紅紅的,整個人都陷在碎花枕頭裡。
外頭軍号吹得震天響,她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竈膛裡的柴火哔剝作響,鐵鍋裡的水開始咕嘟咕嘟冒泡。
晨光裡,陸遠川正在院中做康複訓練。
他每個動作都一絲不苟,仿佛在完成什麼神聖儀式。
傷腿的隐痛還在,但已經攔不住他了。
西屋傳來窸窣的響動。
陸遠川推門進去時,三個男孩正揉着眼睛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