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崔靈靠近他們,那人受了虞婵一記手刀昏死過去。
崔靈蹲下用布袋勒緊那人的斷臂,把人牢牢捆住:“明月,他說了什麼”
虞婵想都沒想就撒謊道:“他咬了舌頭,說話含糊不清,我沒聽出來。”
她用餘光瞥向崔靈,并未發現崔靈有什麼異常的情緒。
“這間客房你先前是用來放置什麼東西的?”虞婵問她。
“也沒什麼……”崔靈皺眉,細細回想:“還真有,一月前公廨庫房走了水,宋典史說要請人重修庫房,左右兵器都已經折損,便讓我把剩下來的兵器暫存在家。地方衙門武器補缺流程繁瑣,典史想着把一些還能用的運到烏喜鎮,走公賬說是用于剿匪。”
“鎮上沒有縣衙的庫房?”虞婵覺得事有蹊跷,繼續追問:“就算要存也先得過庫吏的手,怎會交到你手上?”
崔靈:“因為武器還沒搬進去,鎮子裡的庫房又走了水。隻有我家住烏喜鎮,典史便讓我将就一下,把兵器放在空屋子和地窖,也算是為典史省一筆存物件的銀子。若是山匪打進來,百姓還能及時用這些武器防備。”
“這事有幾人知道。”
“不多,除了縣衙的人就隻有鎮将知道。”崔靈突然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說,這人是沖着這批武器來的?”
“不無可能。”
崔靈更加不解:“這批武器除了箭能用,其餘都損毀了。隻有箭沒有弓,他們搶了也沒用。”
搬運過程再怎麼隐秘也會讓有心人注意到。
“弓可以再造,官府的箭矢不可多得。”虞婵神情凝重。
大周的鹽鐵管控甚嚴,鐵制兵器都刻有軍器監的印章,若兵器大量遺失且落入賊寇手中,那可是重罪,上下得有多少官員受牽連,更何況烏喜鎮山匪猖獗。
“縣衙裡恐怕有山匪的内應,阿靈這批武器就是燙手山芋,留不得。”
但這些隻是虞婵的猜測,經辦此事的官員再蠢也不會曉不得其中的利害。
虞婵低頭看着躺在地上的賊人,蹲下去搜他的身,果不其然在他的胸口處摸出一枚令牌。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藏在自己的袖中,當指腹觸碰到紋路的那一刻起,虞婵就清楚的明白這回是沖着瑞王來的。
“阿靈,你在衙門是當什麼差?”虞婵從身上扯下一條布帶,把賊人的嘴巴塞得嚴嚴實實。
崔靈:“若是認真算起來是捕役,不過那逮賊的活兒,輪不到我這種人。”
虞婵:“阿靈,帶上你父親跟我一塊兒去京城吧,你武藝高強,在這裡當捕役實在是大材小用。我正好缺一個護衛,你若願意,明日我同你到縣衙辭了這差事。”
她接着道:“烏喜鎮四周虎狼環伺,不宜久留,隻要你答應,我絕不會虧待你。”
一個人武力再怎麼超群,抵不過人心叵測,官場裡的明争暗鬥總會殃及百姓。
隻要能救一人,虞婵便救。
她看着崔靈的眼睛試圖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可她忘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
崔靈把賊人扛上驢車,從腰間拔出匕首,“明月,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的來頭,也不知道你猜出了什麼,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這裡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這鎮子裡大半的人都姓崔,他們都是我的親人。”
“更何況我還要等一個人回家,我和他說好了的。待他金榜題名回鄉時,就是我們成親之日,所以我不能走。在此之前,我一定會守護好烏喜鎮。”
虞婵沉默了一會兒,她與崔靈雖是萍水相逢,但從短暫的相處中,她能感受到崔靈身上那份難得的純粹,她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崔靈用匕首割破賊人的喉嚨,把草料堆在屍體上,“我明日出城将他抛屍荒野,今晚的一切就當做沒發生過,青天大人是個好官,百姓都信他,他一定會想辦法抓出内奸。”
虞婵麻木地看着血染紅了白雪,她知道一夜大雪過後,這些氣味将會被掩蓋在地下。
這一夜過後,大周的棋局徹底被打亂。虞婵有一種預感,京城将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翌日,虞婵早早的在城門外等候崔靈的出現,她騎着馬緊張地望着驢車緩緩駛來。
崔靈像往常一樣,她同守崗的人聊了幾句就出了城門,驢車上的草料堆得滿滿當當,沒有人會知道裡面埋着具屍體。
她與虞婵對視了一眼,微笑着道:“我就不送明月你一程了。”
“今後你若有需要,去翁城衛所找一個叫顔甯的總旗。”虞婵把自己的另一隻耳墜丢給她。
崔靈順勢接住,“多謝,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虞婵做了最後的道别。
崔靈把那顆墜子緊緊握住,深吸了一口氣,咬牙一鞭子抽在驢身上,車子迅速朝着河流的方向駛去。
兩個人的命運自此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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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面對崔靈的詢問,閩安縣令背過身去,雙手撐着桌案,看着整個閩安的堪輿圖。
他今年已經七十有三,頭發早已花白,來此六年,他已是任期最久的一位知縣。本想着在人生最後幾年,能為百姓再做一件好事,可是人算不及天算,這世道終歸是亂了。
先皇若在,怎會容亂臣賊子壞大周江山,他捂着心口沉痛道:“你先前說是誰讓你把折損的武器運到烏喜鎮的?”
“宋典史。”
閩安縣令顫抖着手,提筆書寫了一封文書,寫完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染紅官印按在落款上:“簡直畜生不如。崔靈聽令,我命你将此封文書快馬加鞭送至臬司衙門。”
他把文書密封在一個竹筒裡,随後顫抖着手把一個小印送到她手中。
閩安縣令:“有了這方印,此路将暢通無阻,切記不要透露你的身份。孩子,若身入險境,記住當以保命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