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莫不是怕我跑了不成。
楚明愈站在陣外,正顔厲色道:“你修為盡失,切記萬事小心。”
再三囑咐後,他這才快步離去,當下的時辰稍顯尴尬,要在一個村裡買到茯苓糕談何容易,況且楚明愈人生地不熟,可耗費了不少精力,一盞茶後,他總歸在市集的一角尋到了糕點鋪子。
楚明愈提着盒子剛往回趕,竟倏地感到胸口一陣刺疼,他心跳落下半拍,眸色異常深邃,隻僵了一刹,他的身影便在原地瞬間消失。
一呼一吸間,楚明愈已經回到林清玥所在的地方,果不其然陣法被人損壞,破出一道豁口,其大小恰好能讓一個成年人通行,而原本待在陣裡的人,卻不見了蹤影。周圍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就連半分陌生的氣息都難以捕捉。
楚明愈心底一股不妙的預感,正似潮水一般瘋漲,頃刻間唯見幾道虛影掠過,他幾乎同時顯現在附近的多個岔路口,楚明愈腳下半步便可瞬移三丈遠,他一邊找人,一邊呼喊,竟也端莊地叫了聲“夏……苓姑娘”,縱使他連路邊的碎石都沒放過,但過去許久,仍舊沒見着想尋之人。
酒樓的掌櫃撥弄着算珠,還在為那點天降之财傻樂着,殊不知陰森的寒氣早已直沖他而來,兩扇木門哐當一聲,被不知名的邪風吹得搖搖晃晃,紊亂地敲擊着背後的牆磚,吓得掌櫃手下一滑,整個算盤重重墜地,所有珠子便分散開來,在地面彈起又落下,一時之間蕪雜無章的聲響,堪比他們初到此處的傾盆驟雨。
掌櫃猶如驚弓之鳥,在看清來人後,立即繞到了半人高的櫃台前,他張着嘴話還未出口,楚明愈就已經閃現到二樓,然除了桌凳空無一人。掌櫃的腰杆子都來不及挺直,從他眼前消失的楚魔便又重現在了屋子中央。
楚明愈面色冷若冰霜,眼簾微眯着,投下一大片鋒利的陰暗,旋即他擲來兇神惡煞的眸光,聲音更是清冽無邊:“可有看見方才與我同行的小姑娘?”
掌櫃有些摸不着頭腦,卻哆嗦着趕緊回應:“那小客官不是和公子一起走了嗎?”
楚明愈的臉越加烏青,聽後也是鉗口不言,怔了片刻,掌櫃忽然開竅,大緻猜到了什麼,他急忙擺手道:“沒見過,真沒見過。”
離林清玥失蹤已經過去一個時辰,楚明愈心亂如麻沿着來時的路找了好幾圈,還是未果,腦中一縷不安的思緒,逼得他眼眸浮起股股血絲,理智也在流失的時間裡緩緩消逝。
一個近乎恐怖的念頭,陡然湧出,若是林清玥出了意外,他必要血洗所有牽涉之人,先撥筋抽骨,再誅其九族。
反正要是林清玥有個三長兩短,整個福極村都得陪葬……
楚明愈顧不得自己是否魔怔,馬不停蹄前往了壯勻家中,不出所料他沒見着林清玥,而芸環姑娘總算讓楊柯從鬼門關裡拉了回來。
楊柯滿頭虛汗,不曉得是太累的緣故還是别的,收針後他便耷拉着臉,一語不發。
盛箫也不傻,觀他家主君的神色,再看身後少了一人,就已然推出大半,他跳過廢話直接道:“屬下這就去找。”
“不必。”從楚明愈的語氣裡,就隻能聽出想将綁架之人碎屍萬段的氣憤,一直被他壓抑着,好似尋到時機便會不顧一切噴湧而出。
盛箫不禁打顫,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那人最好能自覺地放人,否則後果難以想象……
兩息前,楚明愈手腕的紅線閃爍着光輝,逐漸浮空,最終指向了西南方,他剛才急得沖昏了頭腦,竟差點忘記他在林清玥身上留有印痕,見她無性命之憂,楚明愈也長舒了一口氣。
晚間剛過子時,福極村的鄉民就像遷徙的候鳥一般,無人提醒,便一窩蜂朝着複神廟的方向趕去,但出奇的是途中即使遇到熟人也不曾招呼,而是略微颔首,一路無言。
直到一團白煙升起,堵在巷子口,一旦進去,外面的人就再難看清裡面發生了什麼。
楚明愈瞟過一眼,對兩旁之人道:“跟緊我。”
這點障眼法根本上不得台面,楚明愈手中燃着耀眼的火焰,驅散了大片的陰寒與濃霧,這火花明明散發着灼燒的熱氣,可被楚明愈捧在手心裡,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絲毫感受不到滾燙。
穿過那道白霧聚成的屏障,腳下的路也從泥土變成了由碎磚拼湊出的石子路,這條胡同比眼睛看到的更窄,兩側都是閉着門的屋舍店鋪,空氣中一股難纏的濕氣随着逐漸變青的水霧萦繞在他們周邊。
楚明愈吹滅了手裡的火光,沿着屋檐下挂着的紅燈籠一路向前,這貼了喜字的燈籠足有兩排,按照既定的距離,規整地擺列着。
仰頭細看,紅彤彤的燈籠上還寫着其他字迹,兩邊的相應,似乎是一對。
“亡命鴛鴦,生前相扶,死亦同穴。”
“不渡黃泉,怒駁蒼天,隻問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