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痨楊柯也不氣餒,吃了塊盒裡的糕點,又道:“其實昨日我就想問,小姑娘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這話聽得林清玥一激靈:“何出此言?”
楊柯指着鼻尖道:“我記性雖算不得好,但天生嗅覺敏銳,姑娘身上的氣味我似乎在哪兒聞過。”
相隔百年,林清玥也不能記得前世遇見過的所有人,對于這位自是沒什麼特别的印象。
她還未答,楚明愈卻質問道:“你屬狗?”
重活一世林清玥倒不算虧,竟然碰見了她家師尊嘲諷人的一面。
楊柯一激就惱喋喋不休,楚明愈則屢次都能一針見血,兩人一來二去,林清玥也用不着回複了。
馬車越往深處去,四周就越發寂靜,不見飛禽走獸,也無燕語莺啼,宛若方圓幾裡内除他們外,再無行人。
高聳的竹林遮天蔽日,哪怕面對夕陽亦不願騰出丁點縫隙,盛箫用法術照明着路途,不知走了多久,楚明愈收入納物囊裡的羅盤開始劇烈晃動,指針搖擺不定,須臾後穩穩停在了西南方向。
他們按照羅盤的提示繼續前往,驟然間一陣涼風刮過,本就黯淡無光的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纏纏綿綿的憂雨,打在竹葉上,毫無規律可言,在泥濘的道路上,地面濕滑無比,無奈他們隻能更加緩慢。
夜裡風寒,林清玥沒有靈力,身子愈加孱弱,竟不經意間咳嗽了兩聲,楚明愈立即解開披風把她包裹在中,又放下了兩邊的車簾。
他面色不悅道:“這樣還冷嗎?”
林清玥搖了搖頭,一口熱茶下肚,喉嚨發癢,竟沒忍住又低咳了一聲,緩過來後才道:“無礙,倒也不冷。”
楚明愈還想說些什麼,馬車卻突然停了,不等他詢問,車外的盛箫便道:“前面好像有人。”
此時羅盤也半死不活,不再轉動,看來是到了地方。
盛箫率先上前查探,片刻後他帶回個小男娃,這孩子估摸隻有八九歲,穿着蓑衣戴着鬥笠,腳下的草鞋早就破爛不堪,破了好幾個洞,男娃見到他們并沒覺得驚訝,倒如同尋常事。
男娃的臉上摸着淤泥,隻能看清大緻模樣。
林清玥與他年齡相仿,最好開口,她道:“小孩,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她說話的語氣太過老成,又想起如今的自己也不過是個孩童,林清玥眼尾一彎笑道:“大晚上,外面可有吃人的惡鬼喲。”
男娃依舊不為所動,旋即他支支吾吾說了半天,無一人聽清,男娃又用手比劃,林清玥随口一問:“你難道說不出話?”
這次男娃終于點了頭,他髒兮兮的臉上卻有一雙明亮誠摯的眼眸,想來倒也不是什麼壞人。
楊柯挑了個看似簡單的問題道:“我們初來乍到,敢問此處是哪兒?”
男娃一通比劃,雙手齊用,眨眼間就說完了,盛箫還想找來紙硯筆墨,卻聽楊柯道:“他說這鬼地方叫福極村。”
林清玥問着:“你看得懂?”
楊柯又自誇道:“早些年行走江湖,跟人學過些,不過各地不同,隻能猜個大概。”
楚明愈思索片刻道:“這附近半個月内,可有人死于非命。”
男娃揮手表示否。
楚明愈又問:“還下着雨,你夜不歸宿是在做什麼?”
男娃的手從頭頂到胸前,左戳右指不知其意,楊柯過了幾息,總算開口:“他應當是說,家裡有人患病,危在旦夕,必須要采摘藥草救命。”
醫聖就在此,哪還需要什麼旁物,楊柯自薦道:“我的醫術治些疑難雜症手到擒來,不若你帶我們去你家走一遭。”
男娃上下端詳着這幫外來人,尤其是自誇自賣的楊柯,有超衆的能力是件好事,但在他的身上,就連一點謙虛的影子都瞧不見。
夜深人靜,生死難料,男娃也尋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得答應。
男娃說自己有個小名喚壯勻,村裡人都這麼叫他,雖然不好聽,但算命先生稱至少能讓他安穩地活過十八歲。
一進村裡,楚明愈便感到極不對勁,奇怪的煙霧缭繞不散,在上空盤旋就像一道陣法,可隔絕此處與外界的聯絡,甚至能弱化人的感知,吸取人的陽壽,待久了必死無疑。
看壯勻的言行,似乎并不知曉,聽他說村裡幾乎沒有白發老者,即使命硬的也就隻能活到而立之年,便會暴病而亡,因此他們的村長還請了不少外鄉的道士,前來做法驅災,但還無着落,村長就已命喪黃泉。
後來村民發覺,唯有喜事方可壓制陰邪之氣,而舉辦喪事又會聚集更多的怨念,于是此後他們便心照不宣,隻要哪家有人過世,隻會悄悄尋一處風景尚可的地方挖土掩埋,并不會操辦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