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愈憂心忡忡地望着稚童模樣的林清玥,根本無暇過問其餘瑣事,他略加思索後道:“你帶上些修為精深的内殿侍衛,埋伏在周圍敲打一番,若對方仍舊猖獗跋扈,便直接處決。”
盛箫領了命卻不動,一副舉棋不定的姿态,似乎還在考究這件事與主君而言重要與否。
對此楚明愈已見怪不怪,說到底也怨不得别人,誰叫他平日裡時而發瘋生人勿近,時而邪魅毒魔狠怪,隻有少時間裡還算正常,又與從前蒼槐山上飄然若仙的玉明仙君别無二緻,但這是提着燈籠亦難找的,反正世人隻知楚魔君陰晴不定,難以揆度,不禁讓人心生敬畏。
楚明愈怕吵到熟睡中的林清玥,設下隔音禁制,才道:“有事就說。”
盛箫随即從懷裡掏出一枚羅盤,遞到楚明愈跟前:“這是我在途中發現的,那妖物就像故意引我去一般。”
羅盤正中的磁針鏽迹斑斑,不知已是多少年前的古物,楚明愈隻往裡灌入了丁點靈力,指針便近乎抓狂地抖動着,而其轉動的速度快得猶如追風逐電,須臾後竟在半空投射出一幅畫面,黑霧缭繞暗沉無邊,唯有封印二字與栩栩如生的圖騰。
旋風恢詭谲怪,使人無從參透其中深意,倒是這上面的圖案和林清玥眉間的花紋形似,應是出自同一處。
圖騰上雕刻着一株宣稱隻生長于陰霾深淵的曼珠沙華,是指引亡靈的奇花,凡人皆道它隻開在黃泉路上乃是輪回花,之所以紅豔欲滴,便是受了永無止境的幽魂鮮血滋養,傳聞見此花者必死無疑,雖說有些危言聳聽,但絕非無稽之談。
寓意不詳,楚明愈内心焦灼難忍,他道:“讓手底下的人先不要妄動,明日我與你一同前往。”
盛箫奉命告退,睡了許久的林清玥終于清醒,她剛睜眼就看見自己軟嫩纖細的小手,驚得張口無言如遭雷擊,楚明愈早已遣人送來女童的衣物,林清玥拾掇完畢仍是摸不着頭腦。
身旁的楊柯坐在木椅上端量着她,萬分欣賞道:“好生姣美的容貌,我觀小姑娘根骨奇佳,可願拜我為師?”
“仙資淺薄”的林清玥瞥了眼屏風後的楚明愈:“……”
她總覺得當着人家師尊的面挖牆腳,實在不厚道。
林清玥向來好高骛遠,她朝着對方擺手道:“我瞧你道行都沒我高呢,不拜不拜。”
楊柯湊近了些,又蹲下身與她平視,手裡還拿着本瘟疫靈樞:“我修為自是微薄,但一身救死扶傷的本領,可謂冠絕天下,迄今無可比拟,就是缺個傳承者,而且天下第一醫聖的首徒,隻聽着都威風無比,姑娘意下如何啊?”
林清玥對醫理頗有研究,興緻尚可,她就事而論道:“若果真天下無雙,那倒是有幾分意思。”
“楊柯你要找弟子,到别出去。”眼見有望,楊醫師還沒能繼續追問,就被楚明愈出言打斷。
林清玥此時未達兩人的腰間,她擡頭吃力地望着身形挺拔的楚明愈,瞧他神色似乎有些不悅。
楊柯孤形吊影慣了,既無親人,也無顧慮,倒非什麼不怕死之輩,隻是生死擺爛,故而披了層無所畏懼的外衣,他快言快語道:“咦,這就是楚兄小氣了不是,我好不容易碰見個合眼緣的可塑之才,怎能輕易松手,況且這位姑娘又非是你巫烨殿裡的人,就莫要抵死不放,這若是傳了出去難免落人口舌。”
楚明愈滿臉不屑,竟連争論的閑情也全無:“盛箫,送客。”
一想到來時被人拉扯的滋味,楊柯胃裡便翻江倒海,他忙不疊地叫住正欲進屋的盛箫:“别别别,楚魔頭就算你橫行霸道,也好歹要問問人家姑娘的意願吧。”
這場暗藏的怒火忽然燒到了林清玥身上,楚明愈在一旁默不作聲,就像認可了楊柯的說法,在等着她的回複。
一時之間,林清玥夾在他們當中,楊柯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眼底透露着央浼,誠意如何無庸置疑,另一側楚明愈雙目凜凜,面上一抹寒光閃過,雖然未曾正眼看過她,卻給林清玥一種不安的預感。
一邊是苦苦哀求,一邊是赤裸裸地威脅。
林清玥掃過一眼,半歇她看向楊柯婉拒道:“楊醫師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我家中有位長輩,嚴厲無情管得緊,一言不合就四處抓人,殺人劫财也是常事,就不連累你了。”
楊柯半信半疑:“真有這麼恐怖?”
林清玥餘光瞟過楚明愈,點頭肯定道:“自然,而且我……已拜入師門。”
楚明愈的臉上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挺立如山繞過楊柯,坐在藤椅上漫不經心地喝起了熱茶,他神色有些奇怪好似在顯擺什麼。
聞言楊柯隻好悻悻作罷,但他善與人交,便道:“往後你若是改變心意,可來城中的湘浮樓尋我,今日說的話依然作數。”
林清玥颔首應下,端着茶盞的楚明愈又急不可待地轟人離去:“你現在可以走了?”
誰知楊柯竟賴着不走:“不行,除非你明日啟程帶上我。”
楚明愈捏緊了杯沿,已經動怒三分,他刻薄道:“楊柯你是不是想找死。”
楊柯偏過頭伸長了脖子:“我的命就在這兒。”
楚明愈咬着牙,茶杯霎時碎成無數殘片,從他手中緩慢掉落,摔在地面響聲不斷,楊柯下意識往後縮了身子,氣氛逐漸微妙,林清玥好心解圍道:“明日魔君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