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玥這一世本就是靠着噬食怨氣而生,心性多少會受其影響,不管是什麼情緒都被擴張了數倍,令她難以壓制,林清玥隻覺眼底一片朦胧,滞重的身軀就像灌了鉛,無法支配毫厘。
一陣神思恍惚,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聲響,讓頭痛欲裂的林清玥尋到了片刻清涼,弦樂悠揚悅耳,在她耳畔跌宕起伏,猶如正在與她心中不可見的心魔作抗争,先前飄浮無着落的神魂,也好似得到了短暫安撫,水霧散開後視線堪堪明晰,林清玥終于恢複了些許理智。
她跟前的楚明愈臉色陰暗,一團烏青自眉間延展開來,死死地盯着已然瘋癫的她,雖然不曾低過頭,但楚明愈指尖彈奏的曲調至始至終毫無差錯。
琴音糅合着溫暖的靈力,持續不斷地進入林清玥的身體,從内到外整個包裹着她。
隐約中,林清玥好似聽見略顯疲态的楚明愈呢喃着:“對不起……”
“我的錯……”
越聽林清玥越找不着北,是什麼錯?又為何要道歉?
她原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可相同的言語在楚明愈嘴裡不斷地重複着,一遍又一遍,而且一次比一次較真,剛才究竟發生了啥,林清玥鼓足了勁回想,卻是徒勞無果,她隻記得自己使不出法術,有些憤懑不平,之後的事就不知了,莫非是她失去意識時,說了什麼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話,單是想想便心有餘悸。
林清玥還欲裝傻充愣糊弄過去,但實在多此一舉。
她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才壓下去的不适頃刻間猛地翻騰散逸,一口淤積在體内的鮮血,登時噴射而出,沿着她的嘴角傾瀉向下,不僅吓得楚明愈丢了玉琴,就連林清玥也是不知所厝。
隻在瞬息,她的所有感知竟完全喪失,就像掉入銅牆鐵壁之中,林清玥雙腿無力朝前倒去,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響動。
見此情形楚明愈宛若弦上之箭,眨眼間便閃現到林清玥身側,伸手接住了她。
在楚明愈的臂彎,林清玥好似一個紙片人,輕得太過可怕,讓他扶着的手不自覺收了力道,楚明愈小心翼翼地擁着懷裡的人,好像他隻要稍微使勁林清玥便會随風泯滅一樣。
直到翌日曙光初現,巫烨殿上下還是亂成一鍋粥的景象,歸神殿後方的正堂中房門大開,人滿為患,不少奴婢端着一盆熱水進出不斷,人間的大夫,修真界的醫道者,皆神色異常急得手忙腳亂,竟無一人有應對之策。
床上躺着的姑娘昏迷不省,既不是靈力枯竭造成,也非身體抱恙招緻,當真藥石難治。
而楚魔君徹夜未眠地守在其身旁,這些個一籌莫展的醫師也不敢拂袖離去,隻得硬着頭皮上,但大眼瞪小眼是無用的,時間過去越久,楚明愈就越發暴怒無常,他面露愠色無論怎麼看都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兇獸。
此事鬧得可謂人心惶惶。
然而在殿外,這份緊張的氣氛,猶似并未曼延到來回奔波的侍女中。
“裡面躺着的那位,難不成是主君前些日子帶回來的夏姑娘?”
提着藥箱的侍女道:“正是,不知生了什麼病,看着挺吓人的。”
“那可不是,嘴唇發白瞧上去氣息奄奄的,夜裡還請了這麼多郎中來,各個搖頭歎氣,就怕是沒幾天可活咯,話說主君好不容易遇到個看得上的女子,便如此短命,可惜啊可惜。”
一旁善妒的素衣侍女道:“可惜個屁,此女子來路不明就算了,還蓄意蠱惑主君,我看啊,當是遭了報應。”
背後嚼人舌根乃令人不齒,在這巫烨殿内更是嚴令禁止,好巧不巧兩位侍女就正好碰見了盛箫巡邏。
“你們好大的膽子,嫌命長了不是。”
瞥見盛箫的刹那,侍女立即閉嘴,就連手裡的東西都摔在了地上,兩個侍女全身哆嗦,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不停求饒,盛箫對于這些事,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願多管,奈何幾個時辰下來,他忙得不可開交,心情十分不暢。
盛箫沒有空暇時間與她們争長論短,隻是略施小懲草草遣散了兩人。
他一路而下朝着湘浮樓趕去,途中與折返的侍衛打了個照面。
盛箫匆忙問道:“楊掌櫃可回來了?”
侍衛不敢耽擱累得滿頭大汗,答話都帶着喘:“楊掌櫃他剛到樓裡……過來應當還要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