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玥戴着面紗,奔走在人海裡,現下城内的守衛專注于這場糾紛,無暇顧及其他,宣禱羽怕暴露身份,在前面迅速開路,不出片刻,兩人便來到城樓之下。
林清玥剛觸及城門正中,就被一道金色屏障擋了回去,這陣法包裹着整座巫烨城,嚴絲合縫竟尋不出一處漏洞。
宣禱羽走出半丈遠,轉身才發覺不對勁:“你為啥不走?”
沒人觸碰,陣法瞬間又消弭于無形,若單用肉眼觀望根本無法窺見,城中惠風和暢常在陽春,恐怕就與此陣有關,隻是好生奇怪,相同的地方宣禱羽出入便能無拘無束,但林清玥怎麼也跨不過去,屏障在夜間很是耀眼,猶如深宮院牆一般高聳入雲,牢不可破。
此刻他們的行蹤多半已經敗露,再走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可如今的楚明愈變化太大,令人捉摸不透,一直千方百計地留人,而林清玥有必須離開的理由,眼下若是不走,又不知要待上多久,屆時再去複仇,怨家怕是早就兒孫滿堂了。
林清玥一鼓作氣道:“這陣法有些古怪,我們裡應外合同時攻擊一處試試。”
宣禱羽毫不拖泥帶水,隔空出拳一束紫光乍現,朝着浮空的屏障沖去,他這一記重拳威力彪悍,見狀林清玥趁熱打鐵在晃動的豁口上用力一擊,她功法霸道,眼見護城大陣難以支撐,當裂開的縫隙足以穿過一人時,林清玥想要收手,卻身不由己。
她四肢百骸忽冷忽熱,仿佛置身于千裡冰封的雪山,又像烈日炎炎的大漠,兩者來回交替,使人苦不堪言。
城外的宣禱羽同樣心力交瘁,敗下陣來,兩人幾乎一齊松手,原本割裂的罅隙倏然合上,恢複如初。
林清玥艱難地捂住胸口,有氣無力靠在牆邊,她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正在接近,當即便催促宣禱羽快些逃走。
他深知自己不是楚魔頭的對手,留在這兒也是無用,宣禱羽滿腔正義,昂然道:“我去找人救你。”
林清玥眼裡一抹黑,緩了好一會兒,才能勉強看清五步以内的事物,等楚明愈趕到時,唯有她一人,臉色慘白虛弱地倚靠着牆壁,林清玥怕對方窮追猛打深度追究,隻好任由傷勢蔓延,故意僞裝疲弱态勢,來博得一絲同情。
誰知楚明愈瞧見她後,橫眉怒目神情萬分兇狠,猶如那深山窮林裡不懼禍傷的孤狼,眼底布滿了血痕。
林清玥未曾見過師尊這副模樣,竟無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楚明愈步步逼近,視線一直落在林清玥身上,從沒挪開過,他的表情實在有些駭人,惹得林清玥不打自招道:“魔君這陣法果真厲害,稍微一碰便這般威猛。”
楚明愈仍舊不語,面目發青,林清玥心裡沒底,不知師尊為何生氣,她又為自身辯解道:“城外那群人來勢洶洶,我本想隔近些,替魔君探探他們的虛實,奈何不慎牽動了陣法。”
楚明愈離得很近,對林清玥而言觸手可碰,就連他輕顫的睫羽都清晰可見,本來就拒人千裡的一張臉,多了些别樣的邪魅,讓人始終猜不透。
楚明愈看着她道:“你是真心的,還是騙我?”
林清玥覺得這話多少有些奇怪,為什麼不問她是不是實話,反而有點偷天換日的意味,非要說是否真心,對此林清玥無可置疑,自覺亦真亦假相差無幾。
林清玥悶得慌,說話都散發着一股子熱氣:“算是真心。”
近乎肉眼難見,楚明愈越發郁郁不樂了,他道:“既是真心,我也該赤誠相待,不能厚此薄彼了。”
林清玥一聽便知這事不簡單,楚魔頭定然有詐,不料他又道:“你傷勢頗重,看來需在楓闌苑多修養些時日才可痊愈,至少三個月内都無法離開巫烨城,否則舊傷複發,便得不償失了。”
林清玥早已司空見慣,隻知識時務者為俊傑,人應韬晦待時,目光長遠,她慨然允諾道:“謝過魔君。”
楚明愈上前擡手,似乎想攙扶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林清玥,她腦中毫無預設,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作甚?”
見她反應劇烈,楚明愈也愣了一瞬,眼底仿佛藏匿着一絲委屈,然而四下光線幽暗,林清玥未能瞧見,圓拱的券門下空間不算狹窄,但巧在當前獨有她與楚明愈兩人,某些氣氛竟變得暧昧不明起來。
楚明愈原本微怔,卻不知何故,霍地舉動相當橫行霸道,他神速貼近,林清玥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楚明愈的身子向下傾斜,伸手穿過了她的膝彎,旋即林清玥雙腳離地,已經被他不費吹灰之力打橫抱起,林清玥震驚得險些喊出聲,好在這不合時宜的叫嚷被她硬生生咽在了喉嚨裡。
楚明愈先斬後聞道:“你傷勢太重,又不讓我扶持,便隻能用抱了。”
林清玥一陣理屈詞窮,這還不如前者來的體面,她急忙挽救道:“那我現在重選,還是扶着好。”
楚明愈看了眼懷裡的人,嘴角的笑意顯而易見,他轉身朝着城内走去,邊邁着步子邊道:“晚了。”
林清玥拚命掙紮,不惜催動靈力,未曾料到竟是拍打在冰面上,絲毫激不起半點漣漪,她趕不及沉思,燭光已經映照在全身,虧得戴着面紗,無人能看清她的容貌。
不想更加糟糕透頂的事相繼而出,茶樓的掌櫃,街邊的商販,看熱鬧的路人,還有千裡迢迢趕來的蒼槐派修士,全在探頭探腦眼不轉睛地張望着,這些從各處聚攏的目光猶如地脈下瘆人的熔岩,争先恐後地想把林清玥徹底吞噬掉才好,她現下唯一能依傍的地方,就隻有楚明愈的雙臂。
“哦天,老夫的眼睛沒看錯吧,這女子是何方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