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道:“難怪你這裡生意這般差,飯菜不好是一回事,你的态度更是糟糕。”
大胡子掌櫃粗聲粗氣道:“想要我有好态度,拿一百兩銀子給我。”
陸小鳳看了看掌櫃伸過來的手掌:“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再說了,我們是黃沙城主邀請來此的客人,我們的一切花銷,不該算在城主身上?”
掌櫃翻個白眼:“歸根結底,你就是不肯給錢,那還廢什麼話,吃你的吧,不吃就餓着,或者學學你旁邊這位公子,人家進門以來,可從來沒說過一句挑剔的話。”
陸小鳳苦笑道:“花滿樓,你看看,跟你待在一起就是有這樣一個壞處,你的寬宏大量,顯得我好像格外斤斤計較。”
花滿樓平靜道:“不是的,隻是因為我看不見,現下還不知道這桌上的菜長什麼樣子,想挑刺也無從下手。”
那掌櫃的聽了這話,氣得吹胡子瞪眼,對花滿樓道:“果然,壞心眼的朋友也是壞心眼,我方才就不該誇你!”
說完,掌櫃的自顧自氣沖沖去了,隻留下陸花二人在空蕩蕩的大堂之中。
有旁人在時,陸小鳳還能偷閑說幾句俏皮話,這會兒空氣安靜下來,氣氛卻又無端凝滞起來。
陸小鳳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道:“這菜看起來确實吃不得,還不如接着啃幹糧,唉,也不知那神秘兮兮的黃沙城主,究竟何時才能見我們,我們的時間已經很緊迫。”
花滿樓沉默一陣,突然道:“見面之後,你會殺了他嗎?”
陸小鳳一愣,謹慎地四下看了一眼,見那掌櫃的又窩回櫃台後,似乎睡着了,才道:“這是我的任務,似乎隻有這樣,我才能得到一些關于化蠱丹的線索。”
“可是你的其他盟友們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們若是完不成任務,你就算殺了黃沙城主,也達不到那位白馬夫人的要求。”
陸小鳳看了看花滿樓平靜的臉,道:“你不希望我殺死那位城主,是嗎?”
花滿樓輕聲道:“我隻是覺得,為了救我一個人的命,卻要你違背自己的意願,去殺死一個你此前從未見過的人,或許這個人并不是壞人,甚至是一個好人,至少,是個舉足輕重的人,若是殺了他,會引起更多的禍端和殺戮,就算救了我,我卻不知該如何自處。”
“你這樣想,是因為杜奕人?”
“……杜兄是個好人,他的名字,本不該出現在一張等着被别人暗殺的名單上。”
陸小鳳沉默良久,歎了一口氣:“花滿樓,我沒有辦法。”
說完,他又重複一遍:“我沒有其他辦法,我沒有選擇,我必須救你,哪怕隻有一線希望,哪怕……不擇手段,你明白嗎?”
花滿樓好像明白,卻又似乎不明白,他柔和俊逸的臉上有困惑,也有失落,他沒有問為什麼,隻是良久才道:“我隻是不希望陸兄為了我,逼自己做不願做的事。”
什麼是願做的事,什麼是不願做的事呢?陸小鳳隻知道,救花滿樓,是他必定要拼盡全力去做的事。
陸小鳳并不知道這個黃沙城主是什麼樣的人——
他的心地是好是壞,陸小鳳暫且無從得知,但他非要讓自己浪費寶貴的時間,在這驿館裡等他一天一夜,這件事已經是極大的罪孽。
但沒有辦法,杜奕人将他們帶到驿館時說過,黃沙城主讓他們務必在此寸步不離,否則,便不會相見。
無法離去,幹坐着也不是辦法,白日裡陸小鳳隻得避開那不是嗑瓜子就是睡覺的驿館掌櫃,跟花滿樓一同分析眼下的進展。
夜裡,陸小鳳和花滿樓回到各自的房間,準備安歇,無論如何,覺還是要睡的。
這驿館空房足夠,兩個人不用再同住一間,心中都有暗自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陸小鳳躺在床上,心裡掐算着日子,又擔心着花滿樓的情況,遲遲沒有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夢半醒之間,忽然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這人身上涼涼滑滑,還散發着幽香,身子像條魚一樣,滑進了陸小鳳的被窩裡,緊緊纏在他身上。
“花滿樓?……”陸小鳳迷迷糊糊,夢境和現實一時分不清,就這麼任人糾纏擺弄。
有散發着馨香的雙唇直往陸小鳳臉上貼,就要一路吻到他嘴上去。
陸小鳳招架不住,推拒幾下:“花滿樓……你熱毒又發作了?唔……你怎麼突然如此……”
對啊,花滿樓怎麼會突然如此主動熱情?
陸小鳳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他想要翻身而起,卻突然發現,自己周身幾處大穴已被人用銀針封住,根本動彈不得。
陸小鳳大驚之間,擡眼看去,發現昏暗之中,自己的床尾,竟然多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掏出一隻火折子吹亮,接着,點亮了床邊的燈台。
火光裡,陸小鳳看清了那個人,竟然就是那個态度惡劣的掌櫃,還是那身衣着,滿臉的大胡子卻不見了,露出一張白皙漂亮的女人臉——
這掌櫃,竟然是個女人扮的。
此刻這個女人正笑盈盈地盯着陸小鳳,眼波流轉:“好個雪白幹淨的四條眉毛陸小鳳,竟然半夜裡叫着好兄弟的名字……哎呀,不知羞!”